热辣,标签,女性,故事
龙年春节档热度最高的影片是贾玲执导并主演的《热辣滚烫》,从“贾玲减了100斤”开始,影片一直话题满满,热搜不断,随之一路势如破竹八天获得27.18亿票房,理所当然成为春节档票房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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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带着硕大的“减肥”标签,贾玲仍一再强调的是“这不是减肥电影,甚至跟拳击无关”。当观众将目光集中在影片本身,会发现减肥确实不是故事的重心。影片主要讲述的是一个“宅家啃老”十年的女性乐莹通过参加拳击比赛而成长的励志故事,减肥只是她锻炼身体,练习拳击带来的附属结果。
与一般体育励志片多以主人公战胜对手获得比赛胜利为人物成长逆袭的标志不同,《热辣滚烫》里的乐莹从一开始就没有能够战胜对手的想法,但她又一再强调自己“想赢一次”,最后还在输给对手的情况下仍然说自己赢了。看似矛盾,实际此赢非彼赢,乐莹所说的赢不是比赛的输赢,而是对自我的发现与追求,影片表现的正是她对人生从迷茫依赖到发现自我,找回人生价值的过程。
乐莹的成长经历了一个从依赖他人到回归自身的过程。影片开始她在家里“躺平啃老”,习惯于被周围的人(包括父母、妹妹、表妹、男友和闺蜜等)所安排,她周围的人同样习惯了按自己的想法安排她,忽略她的感受。母亲会在未经商量的情况下便安排她参加录节目,闺蜜和男友也会在明知会得罪她的情况下双双背叛她而结婚,甚至还要求她在婚礼上做伴娘。此时的她缺乏自我主体性,也缺乏个人价值感。与妹妹发生争吵离家后,她曾一度将实现个人价值的希望寄托在做健身教练的男友身上,并为帮助他实现梦想而付出,但男友为钱放弃梦想的行为令她失望,男友及此后表妹对她的轻视更令她绝望:她意识到一味讨好别人并不能实现自身价值,终于下定决心要去拳击台上“赢一次”。这个赢不是为了打败对手,而是要实现自己的意愿。在此过程中她不仅改变了臃肿的体型,更拥有了自我决定的力量。
她学会了听从自己的声音:在比赛时虽处于劣势,她仍以坚强的意志决定“不中止比赛”;前男友来找她,她学会了要“看心情”来决定是否约会。她的成长过程是一个寻找自我的过程,正如表妹让她参加的节目也叫“寻找自我”。
以体育竞赛表现小人物成长的体育励志片近年并不鲜见,2023年上映的《热烈》《八角笼中》和同在龙年春节档上映的《飞驰人生2》都属此类,但这些影片多从男性视角讲述男性的成长逆袭,对女性少有关注。《热》片是近年少有从女性视角讲述女性在体育竞赛中获得成长的励志片。仅此而言,影片已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热》片还打破了一些影视剧将女性成长依赖于男性的套路(或表现女性在男性帮助下取得成功,或把获得男性爱情作为女性成功的标准),以女性自我主体性的建立作为成长的标志,更令该片显示出难得的女性意识,对当今女性认识及追求自我价值颇具启发。
更进一步看,乐莹从消极到积极的人生态度的转变也是对当前盛行的“躺平”态度的一种回答,这就不仅仅限于对女性的启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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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虽然人物的自我成长才是影片表达的核心,《热》片又始终无法摆脱“减肥”标签。这不仅源于影片宣发从开始就与“减肥”深度绑定,热搜大部分与之相关,更在于影片创作中便已利用了公众对于身体的刻板印象。
作为被看的艺术,电影从诞生之初便离不开对身体的展示,这种展示逐渐成为吸引观众的一种身体奇观,尤其在女性身体的展示上更是如此。而在男权及消费社会的规训下,瘦在人们心目中成为女性形体美与性感的标志,胖则与之相反。《热》片中并未讲述主人公乐莹的前史,她之前的成长中有什么经历?为何“宅家啃老”十年?她与父母妹妹乃至男友闺蜜此前的关系如何?影片都并未讲述。如何在缺失相关信息的情况下表明乐莹的“丧”和低价值感呢?影片选择以身体叙事。影片开始便是大白天仍躺在沙发上昏睡不已的胖乐莹,在她从沙发一头换到另一头继续睡时,乐丹在旁白中做出了这便是乐莹一天活动量的总结,将乐莹的“胖”从一开始便与缺乏活力紧紧相连。另一处情节是乐莹接到健身教练邀请,同事一句“像我们这样的,约的目的只有办卡”则直接否定了她作为女性的吸引力。如此这般,影片在重复着观众对于“胖”的刻板印象时省去了对人物的深入刻画,也给观众留下前期乐莹面临的最大问题就在于身材的印象。当乐莹向健身馆老板提出要打拳时对方的第一反应是“要减肥”,其实正是观众对此的一个反应。
乐莹后半段的改变直观地表现在体型的变化上,这与影片最大话题的“贾玲减肥”高度契合,观众的关注点自然就落在了“减肥”上。而随着影片高潮到来,减肥成功的贾玲以全新形象在银幕亮相,演员与角色重合,而观众对演员毅力的惊叹远远大于对角色的成长的感动,影片也就与“减肥”紧紧相连了。
综上,《热》片是一部贴着“减肥”标签的女性成长故事。影片故事虽不以减肥为主线,但角色的体型变化包含着刻意的表达,事实上,为突出乐莹的体型,原本就偏胖的贾玲在拍片时是先增重40斤,完成前面的戏份后又减肥100斤,这才完成了后面拳击比赛的戏份拍摄。这种人戏合一的做法深深打动了观众,令《热》片受到了大众的欢迎。
2月18日,《热》片发布了宣传曲《一切都来得及》,MV中胖瘦两个贾玲对唱,瘦身后的贾玲烫着大波浪,身穿黄色晚礼服,实现了自己在片中许下的愿望。这一愿望虽未跳出体型的刻板印象,却正是值得尊重的演员自身的选择与追求。
(作者为广州大学副教授、广东省电影家协会主席团成员、广州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
文/周文萍
编辑/刘珞琦
责编/杜思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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