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看罢,舒畅
去年夏天,申奥执导的电影《孤注一掷》狂飙突进,一举拿下暑期档票房冠军。
没想到大半年过后,他带来的不是新的电影作品,而是一部10集的网剧《新生》。
《新生》5月6日在优酷“白夜剧场”上线,我第一时间前往观看。
故事说的是,费可(井柏然 饰)的追思会上,女记者何珊(周依然 饰)作为朋友受邀参加,与其他受邀的人一起揭开关于费可的迷离真相。
四集看罢,颇觉惊喜。
这部剧花式呈现了令人防不胜防的骗术,也一览无余地洞穿了人性中的致命弱点。它在日渐人声鼎沸的罪案剧赛道上,以差异化的素材择取和叙事手法,成为独树一帜的存在。
《孤注一掷》是反电信诈骗的题材,《新生》有继承有扬弃。相同的是,这仍然是一个与欺诈和瞒骗紧密相关的故事。
不同的是,这次不是电信诈骗,不是以网络为工具,隔着万水千山榨干你的钱袋,而是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催眠你,让你心甘情愿献上一切。
已经上线的四集中,三个受骗者分别是矿主、基金经理和外企职员。其中没有绝对的弱势群体,也没有人是因为文化水平不高而上当。相反,他们都算是各自领域的能者,而且不乏防范心。
矿主陈树发(王砚辉 饰)是白手起家的“富一代”,阅人无数,怎么会中招?
因为他有两大软肋:留洋归来的宝贝女儿和继续开矿的资质。
费可(井柏然 饰)抓住了他的刚需:先偷走了陈家女儿的芳心,继而巧妙“炫富”卸下了陈树发的心防;再以主管部门司长儿子的名义,骗得了“疏通”关节所需的大笔资金。
基金经理程浩(黄觉 饰)高智商、高收入,在金融江湖中行走多时,怎么会中招?
因为他的心孤寂又蠢蠢欲动。操盘的压力大,秘密无可诉说,就需要知心密友。过手的金钱多,却不能随意攫取,难免心有不甘。
费可同样满足了他的刚需:社牛属性和家务能力,使他成为程浩身边不可或缺的人。而开老鼠仓串通牟利,使二人成为利益共同体。如此这般,费可又拿捏了程浩。
外企白领苏倩(彭杨 饰)为人冷感,关起门来过日子。这样与世界保持疏离的职业女性,本来是难以攻克的城池。
但正所谓哪个女性不善怀春,费可靠着种种体贴又恶俗、浪漫又套路的招数,把对方变成了爱情的俘虏。
你缺政府关系,他刚好就有官方背景。你缺违规胆识,他刚好就能规避风险。你缺爱的滋润,他就是天降情圣。
没有一种诈骗是不靠受害人的配合而实现的,没有一个骗子不是心理专家和画饼大师。
这样的千术展现,让我们开了眼界,乱了又稳住心神。或许谁都不能成为无欲无求的圣人或者石头人,但我们至少可以更好地管控自己的欲望,不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神迹,不再喝下成为“天选之子”的迷魂汤。
每当鸿运当头的时候,除了掐一下自己的大腿感知疼不疼,也要掐一下对方的脸蛋——感知真不真。
每个人都会根据自己的遭际,总结出一些人生箴言。
陈树发信奉“金钱是衡量一个人能力的尺子”。程浩说“基金经理最喜欢通过衣品判断一个人”。
苏倩本来不会轻易相信人,一旦信了就有一种“他就算欺骗全世界,也不会欺骗我”的迷之自信。
这些道理不能说没有道理,但它们也只是相对的真理。所有的判断依据都需要跟别的依据相辅相成,才能作出正确的判断。任何判断依据被单方面推向极致,就容易自戳双眼,错失真相。
陈树发过于看重物质条件,在对方提供了“眼见为实”的硬件后,开启盲从模式。
程浩见对方智商情商双高,谈吐得体有魅力,便自然地把他划入同类。
苏倩就更冤,对方的种种处心积虑都被她视为独家珍享,自己明明有机会从程浩处得知真相,仍然掏心掏肺地落入了甜蜜陷阱。
人性基因是逐步养成的,人性密码是可以破译的。上述三个受害者半生习得的人生法则,被费可破译、拆解,趁虚而入。
当然,目前还只有三个受害者的单向讲述,存在真假难辨的部分。还有两个人没讲,她们和费可的交集,一定含有新的信息。
不过事态已然明晰:正如片头用拼图的形式组接费可的脸部,五个人正以罗生门的方式勾勒费可的本来面目。
而这个本来面目,是很难达致的。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想故事的后续大概是这样的:五人接力描摹费可的形象,但各人讲述中的谎言部分也被戳穿,费可的真实过往慢慢揭开……
反转是肯定要反转的,剧名已经作出明示。出于人性逻辑和世事因果反转,就是合情合理的反转。为了反转而反转,就会形成悖谬不经的反转。
基于伴山文化三年磨一剑的审慎,素材和案例收集的丰富,以及导演申奥拿捏犯罪题材的精到感觉,这个已经丝滑推进了四集的故事,应该能抵达合辙而有力的终章。
警匪、犯罪、刑侦,是当下剧集创作的热门题材。
长一些的剧,多是单元故事的连缀。短一些的剧,多是前因后果的多时空组接。
像《新生》这样,在大致同一的时空下,对一个人的故事进行嵌套讲述,是比较罕见的。
在现有的罪案剧成片库中,纯本格推理较少,而社会派推理较多。在社会派推理作品中,讲述暴力犯罪的较多,像《新生》这样讲述智力犯罪的,也是比较罕见的。
采用暴风雪山庄模式,电影可以在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内输出一个精妙的故事。剧集用这个模式不多,是因为时间一长,一分集,观众注意力容易涣散。《新生》前四集展现的信息差犯罪,环环相扣,令人欲罢不能。
在已经人挨人、人挤人的罪案剧创作道路上,《新生》在题材选取、叙事结构、类型细分方面进行了诸多的微创新。这给观众带来了新鲜感,也确保了自身的辨识度。
那么申奥究竟为什么没有在电影市场中乘胜进击,而是转身踏上了剧集赛道呢?
具体的心思不好揣测,但我想应该跟精品短剧集的勃兴不无关系。
以罪案剧为代表的精品短剧集,实际上代表了剧集进化的方向。它是一种结合了电影和剧集各自优点的文艺形式:既有电影般精致的视听语言,又有剧集的叙事容量和跌宕起伏。
表达欲旺盛的电影人往往因为篇幅所限而不得不压缩内容,这是一种痛苦。
而希望讲究视听的电视剧人也往往因为篇幅浩繁、进度催逼而不得不草草行事,这也是一种痛苦。
精品短剧集一出,这两种痛苦全消。
这就是越来越多的电影人入局剧集的原因。这也是《漫长的季节》这类精品短剧集不断涌现的底层逻辑。《新生》目前保持了行云流水的节奏,有机会成为点亮白夜剧场的佳作。让我们一起守望后续的精彩。
【文/李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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