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剧,先富,演员
一份简历给短剧剧组,一份简历给长视频平台。这是现在大多数短剧演员的“基操”。
这些演员中有演过正剧的,有爱豆转行的,有在文艺短片中积累经验的,有想圆上演员梦的。或主动或被动,他们都卷入了短剧的行业漩涡中。
左《二十九》杨蓉 右《觉醒吧!恋爱脑》何蓝逗
短剧势头正猛已是行业共识,而演员作为行业上游的参与者,其整体形态的变化、流动以及与其他生产环节的联系,更是在个体选择之外,显示着内容行业的微观变化。
在毒眸与《完蛋!我被美女包围了》导演张洋;大梦传媒创始人、制片人徐梦;《腹黑女佣》萧姗扮演者郭亭亭等在内的九位行业人士的深度对话中,我们发现,演员涌入短剧的背后,是行业上游的供需关系变化,以及一个正在展开的新时代造梦故事。
演得好不好,其实不重要
“过去10个组讯里最多有两三个短剧,现在是10个短剧组讯里夹着两三个长片”。
演员何书琪2022年下旬第一次看到竖屏短剧的组讯,但她很快被土味题材劝退。没有想到23年夏天,短剧组讯突然爆发,令她应接不暇。
有过央视年代戏和网大参演经历的女演员张若朴从对此感受更深。三年前,受疫情影响,线上投资料成了主流,面试机会少了很多。
“谁饿谁知道”,出身男团的演员徐晨皓这样自我调侃。在没戏拍的那段日子里,他成了一名网络主播。
但现在“横店几乎变成了竖店”,每天几乎都有几十个剧组同时开工,90%都是短剧项目,曾经留下“没戏拍”阴影的演员们,现在几乎都看向短剧。
现在的徐晨皓半年拍了16部短剧,每天睡不到6小时。“钱就在眼前,我不可能不赚。”26岁的他这样说道。
演员徐晨皓
想在短剧市场分一杯羹的大有人在。过气的偶像组合练习生、来自各个平台的短视频网红、刚毕业的表演专业学生、在电视剧中脸熟却叫不出名字的“老戏骨”、还有一些完全没有演戏经验,只想分一杯羹的年轻人,一个角色来上个七八十人试戏司空见惯。
来钱多、来钱快是最直接的因素。爆款短剧演员片酬按小时计算,每天工作12-14小时,片酬在万元左右,两万是行业天花板;第二梯队的短剧演员一天也能拿到5000元左右;最低片酬现在也要1000元起,这和一位青年演员拍摄电影短片的日酬持平。
短剧拍摄周期也更短,平均一部短剧一周左右拍完,成熟的短剧演员一个月拍上一两部不是问题。然而,另一个摆在短剧演员面前的问题是:挣得多、有戏拍,不代表演技会提升。
短剧讲究短、平、快。要在规定的时间内迅速给予观众冲击,这就要求演员们一在形象上要有辨识度,二在表演上,最快给到观众反应。
大梦传媒创始人、制片人徐梦透露,业内更倾向长相具有辨识度的短剧演员。比如短剧女主需要一眼看上去就清纯柔弱,女二号就是艳丽腹黑;男主角则要帅气深情,和女主要有强烈的CP感。
《招惹》
形象定好,演技其实没那么重要,至少在现今阶段没那么重要。张若朴分享了自己过去的一段经历:自己觉得表现不太好,但导演却说可以了,过了过了。
这一方面受短剧制作周期影响,在以天为计量单位的拍摄周期内,整个制作团队都在拼命赶进度,演技的细微差别对于创作团队来说没那么重要。
另一个更为关键的因素是,观众也没那么在意。作为极度to C的文娱产品,短剧非常依赖用户喜好,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用户需求决定了内容产出。
多位行业人士都提到,现在观众最喜欢的桥段还是狗血的“互扇巴掌”,或者是低俗擦边的“小妈文学”“强取豪夺”,这些内容在情节上就具有高度的同质化,进而也影响演员的表演。更重要的是,大多数用户是在碎片时间观看短剧,有时候就是听个声儿,演员演得好不好,其实不重要。
内容与人的双向互动与循环
当一个演员不被重视演技,到底谁还在加入这个市场?
曾在西安、郑州、横店、上海做过行业调研的徐梦给出了自己的理解,她认为目前加入短剧市场的演员主要分为四类。
居于主力军的还是想赚钱的中腰部演员,虽然纯粹来短剧市场挣钱,但他们的钱赚得并不寒碜。即便轮到自己的角色可能只是跑龙套,但他们也会保质保量完成。但在这一群体中,也有一小撮人浑水摸鱼,这些人现在就很容易被换掉。
还有一类就是网红转型做短剧演员。比如签约银色大地,出演一系列爆款短剧的网红姜十七。这些网红大多都是剧情号达人出身,转行短剧难度并不大,也可以说是老本行。她们加入短剧市场后,自身影响力以及商业价值都会进一步扩大。
姜十七《不熟恋人》
另外两类占比更少,对主创团队来说也更难得。一类是专业演员,比如《无双》的男主缴沛凯,这位话剧出身的男演员在短剧中展现出了极高的专业素养,不会因为内容品类之分自我降级演技。徐梦表示,这种“不混”的演员,正是短剧所需要的。
《无双》男主缴沛凯
另一类则是专业院校毕业的00后新生代演员。他们不仅有理论基础、表演基础,出生于网络时代的他们也更能接受短剧这一新型业务模式,不会觉得短剧就是俗,就是土。
而伴随着短剧精品化、多元化的发展趋势,这些演员加入市场后,也与内容产品形成了精准适配。
曾因出演爆款短剧《腹黑女佣》女二萧姗走红的演员郭亭亭这样分析《腹黑女佣》,“这部剧的剧本和现在大部短平快,以无脑爽点刺激观众的短剧不一样,它有更浓的情感深度和更深刻的人物塑造,更像是一个电影剧本。”
这种在内容端发生的正向改变也会吸引更大的平台、更多的投入以及更知名的演员加入。
比如短剧《二十九》制作费用达到百万级,上线平台是抖音,两位主演是知名演员杨蓉、王一菲。
短剧《二十九》
这种互动模式不仅是有了平台有了钱才有演员,伴随着短剧的快速迭代,模式也可以反着来,从短剧出来的演员,也会有平台、有资源。
最典型的例子是短剧《虚颜》的男主角丞磊。《虚颜》累计播放量超6亿,在猫眼专业版短剧热度榜上连续31天获得日冠,让当时还是新面孔的丞磊狠狠收获大批观众。转年,丞磊与郭敬明展开合作,主演剧集《云之羽》。
丞磊 左《虚颜》右《云之羽》
是金子总会发光
“如果不是穷到吃不起饭,我还是不会拍短剧。”
在毒眸与演员们的对话中,这句话也曾反复出现。即便现在有知名演员拍摄短剧,也有曾经的新人演员凭借短剧火速出圈,但在一部分演员心中,短剧还是有点“low”。
这种想法不无道理。有演员透露,有些制片人还是瞧不起拍过短剧的演员;选角导演也会直接在消息中备注“不要短剧演员”。
诸多原因造成这一局面。短剧野蛮生长时期造成的内容狗血、低俗刻板印象;演员们夸张、大开大合的表演方式都或多或少让现在的影视行业从业者感到隐忧。
但随着短剧精品化的推进,当下行业者需要改变对短剧的刻板印象,短剧也可以有好内容、好表演;演员们有时候则需要脱下“孔乙己的长衫”,以及提高自己对内容的认知力。
徐梦这样看待短剧的内容趋势:“内容永不过时,只是会随着时代的变迁而不断变换其表现形式”,演员们需要做的,就是在发展迅速、也许可以说“鱼龙混杂”的当下短剧市场辨别真正的优质内容,做到这一点对演员们来说也并非易事。
《完蛋!我被美女包围了》导演张洋则认为,问题的关键在于,演戏归根到底还是一份工作,中腰部和尾部演员不要被名利场的纸醉金迷所吸引,被迷惑,那的确是演员的生活,但也只是一面。
短剧演员,或者说有兴趣加入这个行业的人,更应该摆正心态,抓住机会,尽可能地在每一场演出中锻炼自己的演技。
《腹黑女佣》之后,郭亭亭迎来了更多的工作机会,这些项目大多还是短剧,郭亭亭依旧认真演着,希望有一天能被更多人看到自己的演技;徐晨皓虽然在低片酬的电视剧和高片酬的短剧间选择了前者,但仍在抓住现在每一个表演机会;何书琪现在大多数的时间还在跑组、等待,短剧项目也在积极接触,认真挑选。
《腹黑女佣》萧姗扮演者郭亭亭(图源:微博)
当一批人涌入一个新的行业,虽然看似是全新的内容逻辑,但本质仍然不变:这个时代从不缺屏幕,是金子总会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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