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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的春天,《重启人生》完结。
并以9.4的高分跃居近5年来的日剧榜首。
这部剧的成功,除了离不开主角安藤樱的出色表现力之外,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灵魂人物:
那个在雪白的“投胎中转站”,身着白衬衫的前台接待员。
他的真实身份,其实就是这部剧的编剧——笨蛋节奏(没错,这是个人名)。
可以说没有他,《重启人生》就没有灵魂。
然而时隔一年,这个鬼才又带着一部新作品来了:
入侵者们的晚餐
侵入者たちの晩餐
这次是一部犯罪悬疑、反转不断的轻喜剧。
有的网友刚看完,就断定它会被国内翻拍。
但在Sir看来,有点难。
或者说,即便能翻拍出同样结构的剧情,也翻拍不出片子的精髓。
这部电影的优点,并不在于悬疑的设计有多精彩。
也不在于喜剧的部分有多搞笑。
和《重启人生》一样,它难以复制的,是那种日常化的松弛感。
01
通常我们评价一部犯罪悬疑片,角度都绕不开作案手法高不高明,以及推理过程过不过瘾。
但以上两点《入侵者》皆不具备,因为它主打的是一个“低智商犯罪”。
首先,作案动机就是主角们的“一时兴起”。
亚希子(菊地凛子 饰)和小川(平岩纸 饰)是同一个家政公司的钟点工,经常被分配到同一个雇主家里打扫和做饭。
两人总在下班路上一起吐槽工作。
顺带着,也八卦一下老板。
这位年轻的女社长(白石麻衣 饰),之前是个四五线小爱豆,后来因为跟已婚男人传出婚外情,才退圈成立了家政公司。
而且,有传言说她涉嫌偷税,家里藏了三个亿。
△ 女社长奈津美(白石麻衣 饰)
说到这,两位底层打工人开始愤愤不平了。
凭什么别人拿着不义之财每天潇洒快活,她们累死累活却只配租没暖气的房子,吃最便宜的外卖。
亚希子提议内部告发,没想到小川竟直接问:要不要去拿(偷)?
反正这笔钱也见不得光,就算丢了,老板也不敢报警。
她们只不过是以一种恶,去惩罚另一种恶罢了。
见亚希子有点犹豫,小川又说,钱到手后,她们可以拿出三分之二捐给慈善组织,剩下的再平分,就当赚个“中介费”。
我们不是小偷,我们只是捐款的搬运工。
两人就这么一边找补着,说服自己,一边达成共识,决定动手。
小川还找来一位“精通犯罪”的朋友香奈惠(吉田羊 饰)当帮手。
别误会,这位朋友并不是啥盗窃犯,也没有前科,只是个柯南迷水准的悬疑片爱好者。
△ 香奈惠(吉田羊 饰)
三人就这么草率地组成了“犯罪团伙”。
但“作案手法”却十分业余。
比如光天化日之下跑去老板家楼下踩点,对着目标公寓指手画脚、大声密谋;
又比如躲猫猫似的,从公司偷走老板家钥匙,去配了把备份的。
怎么看怎么荒谬。
不过她们很幸运,这周末正好赶上老板要去夏威夷度假。
三个笨贼趁机行动。
可当她们成功潜入社长家,展开轰轰烈烈的搜索时,传闻中的三个亿却始终不见踪影。
反倒是意外发现了社长做慈善的捐款证书。
What???
难道老板这波在大气层?
三个笨贼面面相觑,小川连忙打电话给告诉她这个八卦的人求证,结果竟是她记混了,根本没有逃税这回事。
这下可好。
三人盘算好的“劫富济贫”,也瞬间变成了非法入侵他人住宅。
这种情况下,如果她们直接走掉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但这几个笨贼,就偏偏笨在还有良知。
出于愧疚,亚希子和小川决定发挥职业技能,给社长家免费打扫一遍,以及把冰箱里的临期食材做成便当。
等全部搞定了才反应过来,生鲜食材凭空变成了一桌饭菜,好像更加诡异。
于是。
她们仨居然拿出社长家精致的餐具,津津有味地把一桌饭菜全吃掉了?!
边吃还边闲聊,仿佛忘记了自己是闯空门的盗窃犯。
其实电影的片名早就明示过了,《入侵者们的晚餐》。
比起入侵者的身份,这顿晚餐才是重点。
编剧笨蛋节奏在这个故事里主要想写的,也不是一桩案件,而是几个有“犯罪羞耻”的普通人,在面临善恶抉择时的真实反应。
这种举重若轻的情节,给后续的反转定下了一个黑色幽默的基调。
没错,后面当然还有反转,而且是接二连三:
三人吃饱喝足正准备走,却发现了藏在社长家的第四个人,一个真正的小偷。
她们刚合力把小偷制服,社长竟突然回来了。
其实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暗处,还藏着一个变态。
老实说,这类家里藏人的悬疑戏码并不新鲜,《寄生虫》《空房间》、甚至《名侦探柯南》都老早玩腻了。
脑洞清奇的《入侵者》,显然不是要去跻身这个赛道。
而是借悬疑和无厘头的外壳,去讲一段内核朴实的故事。
02
还记得吗?
去年的《重启人生》,笨蛋节奏也是用同样举重若轻的手法,讲了一个重生的故事。
这部剧最不落俗的一点是,在重生的语境下,主角并没有开启爽文模式。
而是在长达232岁(5次重生累计)的人生里,重复地去做一些很无聊的、很小的事。
比如捡垃圾保护环境啦、阻止幼儿园同学的爸爸婚外情啦、及时给爷爷换药延缓病情恶化啦......
以及大篇幅的和朋友闲聊、交换贴纸、聚会唱K等琐碎日常的刻画。
可恰恰是这种“无聊”,更符合普通人的人生叙事。
而且神奇的是,在观众眼里,这种“无聊”竟很有趣。
不管是《重启人生》,还是《入侵者》,很多日常的场景都仿佛是用隐藏式摄像头拍摄出来的,因为每个人物的对话、表情状态,都有一种没有在外人凝视下的自然。
她们的言行举止,都不是演给镜头看的,而是讲给聊天对象听的。
很私密,也很松弛。
让人有一种,在看自己沙雕日常的真实感。
那么问题来了,笨蛋节奏明明是一个直男,他怎么那么会写女孩子?
但在Sir看来,与其说写女孩子,不如说他是把女孩当成一个个普通人去写了而已。
而那种对普通人日常的准确描述,全得益于他多年来对“闲聊”的观察,所总结出的一套“无聊美学”。
在成为一名编剧之前,笨蛋节奏是一位喜剧人,原名升野英知。
因为身材矮小,长相老实,从小女生们就很喜欢和他玩,甚至在大学时,他还和几个女同学组成了“女子团体”,一起写段子、演漫才(类似于国内的对口相声)。
那段时间,笨蛋奏每天都和女孩子们一起喝下午茶,听她们闲聊和八卦一些生活中的琐碎事。
包括但不限于:
冬天坐马桶要有心理建设(因为很冰);
在健身房里对量体重的抗拒;
吐槽同一家餐厅的饭菜没有上次的好吃;
身边谁谁谁最近分手了,谁谁谁又跟谁好上了……
与此同时,笨蛋奏还在KTV里打工,整整6年里,他每天迎来送往各种聚会的人,并悄悄观察这些人的一举一动。
所以后来在《重启人生》里,女孩们因为一盘KTV薯条引发的丰富心理活动,才会看起来那么真实且有意思。
观察人聊天,是笨蛋节奏大部分创作素材的来源,所以即便后来女子团体解散了,他也依然喜欢在人来人往的餐厅里边听人聊天,边写稿。
闲聊的内容虽然没啥营养,但却很有生命力。
它可以把剧本上的一个个名字,变成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物。
这种创作方式,让笨蛋变成了写普通人日常的高手,也变成了最懂女孩聊天的直男。
后来,他还写了一部女性观察短剧《架空OL日记》,并出演了女主角。
是的,你没听错。
女主角。
△ 中间是《架空OL日志》里的笨蛋节奏
但他没有刻意去“反串”成一个女生,没有矫揉造作,没有夹子音,也没有故意去打扮成“娘娘腔”的样子。
顶多是化个通勤淡妆,穿个职业套裙去上班。
离谱的是,竟然毫无违和感。
你如果看剧就会发现,他虽然自由出入女厕、在女更衣室里和女孩们打成一片,但不会让人感觉奇怪或冒犯,反而是在根本上就已经相信了他是个女孩子。
因为他不演女生表面的姿态,而是去演女生的心情。
他反串的也不是性别,而是一种气质。
这种对女性日常的精准拿捏,使笨蛋节奏在刻画女性角色时,尤为细腻。
在听到《入侵者》三个女人第一次碰头,聊的大都是三亿到手后怎么花、而不是偷窃计划的时候,Sir一点也不觉得出戏。
反倒是一度忘记了“偷三亿”是一件紧张严肃的大事,并且很快代入了三个女笨贼的视角。
在潜入社长家后,第一反应不是抓紧时间找钱,而是先慢悠悠地参观一圈,感叹一下打工人和白富美的差距。
然后中间穿插了一百几个话题的聊天记录。
荒诞是真荒诞。
但也的确是普通人的日常写实。
而且,写实的不只是对话内容,更是心理活动。
这种“写实”,其实是笨蛋节奏对普通人处境的一种共情。
03
在《入侵者》中,三个女人共同点:
离婚且独居。
亚希子和小川,日复一日地打工,过着艰苦的底层生活。
香奈惠看起来生活条件虽然好一点,但她之前离婚的原因是丈夫出轨,因此脸上总有一种被背叛之后的疲惫。
老实,是她们共同的性格底色。
善良,是她们一直以来维护的道德观。
所以在面对“偷窃”这样的违法之事时,她们必须得用“劫富济贫”这样的由头,来说服自己去犯罪。
只有把坏事当成好事去做,一向善良惯了的老实人才能心安理得。
但。
根植在骨子里的对“犯罪”的抵触,是一种无法掩耳盗铃的本能。
行动当天,亚希子为了掩人耳目,特地穿了一身黑,殊不知,一身黑的打扮才更像贼。
后来也来不及回家换了,于是她把自己身上的黑衣服,均匀分散到了其他两人的身上,这样一来,三个人都带了一点点黑,但是三个人都变成了普通人。
片中还有一个细节。
几个闯空门的女人不论什么情况下,她们只要进入社长家,一定会先脱鞋。
好像即使是犯罪,也要带着“教养”。
或者说,她们一直在用各种惯性思维,去正当化她们不道德的行为。
你会发现,三个女人找钱的过程很敷衍,基本就是在各个房间转一圈,角落扒拉一下,就完事了。
因为这是别人的家,不好随便乱翻。
相比之下,她们后面为了“赎罪”给社长家免费打扫和做饭时,可就认真多了。
因为这是她们的日常工作,要尽心尽责。
这些,都是在传统教育的规训下,普通人最本能的心理活动。
也因此,这部打着“悬疑”标签的电影,看起来一点都不悬疑。
反倒是能在几个女人的碎碎念中,品出那么一丝轻松愉快。
她们没做成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还笨得一塌糊涂,可却不会让人感觉“恨铁不成钢”,气出结节。
甚至听到三个女人不停地自我辩证,和抒发一些莫名其妙的观点时,还会忍不住地去认同。
比如。
她们被突然回家的社长发现后,可怜巴巴地认错,并各种解释自己闯空门的“合理性”,以及已经用打扫将功补过,值得社长网开一面时。
你不会觉得她们有多伪善。
可当躲在社长家的变态保安出现,她们一致认为这个人太恶心,不可原谅时。
你也不会觉得她们的“双标”有太大问题。
好像从逻辑上判测,是偷换了概念。
但从感性的角度去看,倒也合乎情理。
这就是笨蛋节奏笔下人物的魅力。
他从不在一个宏大的故事设定里,投射普通人的英雄梦想。
重生剧,不开金手指,也不改变世界、拯救苍生。
悬疑片,没有高智商犯罪,也没有结尾反杀的大BOSS。
他只希望观众能在故事里,看到普普通通的自己,但不会因为自己的平凡而感到羞耻。
不变强、不是英雄也没关系。
即便笨,即便善良又怯懦。
这些“缺陷”原来也可以说是普通人身上的可爱之处。
也许现实中的人生剧本很糟糕。
但。
你还可以安慰一下。
你还可以偶尔喜欢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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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助理:明焉过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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