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内心,现实,稳定,虐恋
十七岁的舒童背着行囊到了北京，上了两个月的表演速成班之后，他开启了自己的北漂生涯。缺活的时候，他的手机里攒了200多个工作群，每天得把群聊里的所有通告都刷完才敢睡觉。那时的舒童还没有想过自己会因为微短剧被大众熟悉，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接部长剧，这样就能三个月不用翻通告了，在剧组吃喝也有人管。
被问到拍摄微短剧给自己带来了什么时，舒童重复了一遍问题，然后沉默了快十秒才回答：“从现实意义上来讲的话，可能就是稳定。”
入行竖屏短剧
“我才知道这东西影响力这么大”
“没想到表演这个职业，一干就干了十年。”
演员是舒童坚持得最长的一份工作。他初中没读完就外出打工，发过传单、做过理发店学徒、在KTV做过服务员、也给木材厂做过文秘，基本上都是三分钟热度，很难有坚持下来的。
他倒是爱看些小品，但从小到大，根本没往当演员的方向想过，北电、中戏之类的表演院校更是闻所未闻。直到十七岁的一天，舒童看到一位演员在电视节目里分享自己的经历。
“你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感觉谁敲了你一下，你就觉得我不能再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继续生活。”决定做得很快，和母亲说明、上网查资料、报名培训班一气呵成，舒童来到北京，成为一名北漂群演。
在北京，大多数人没得挑活儿，都是有什么就接什么。2020年那会儿，活更少了，舒童的手机里攒了200多个通告群，每天刷完才敢闭眼睡觉。在一个群里，他看到有人在招演员拍信息流广告，想着能挣点是点，投了简历。
当时很多人觉得拍信息流很Low，舒童也纠结过。“我就觉得拍这个东西好吗？真的只是为了活下去吗？”他向之前合作过的导演寻求建议，对方鼓励他：没关系，去试试，就当把之前不敢尝试的角色和故事都演一演。舒童心想，也有道理。“有戏的时候我就回去拍戏，没戏的话，我就回来拍信息流。”
就这么零零散散拍了两三年。2022年年底，之前拍信息流广告认识的团队找上他，问他有没有兴趣出演竖屏短剧。那部剧就是让他在短剧市场快速成为热门选择的《顾少的隐婚罪妻》。
一开始，舒童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人生轨迹正在改变。直到春节回家过年，不光是家里人，就连他自己都开始频繁在抖音刷到推流片段。“我一天甚至能刷到十几二十次自己，还有好多亲戚来问我说多少集之后的剧情是怎么样的，我才知道这个东西影响力这么大。”
片约开始一个接一个上门，他不用再每天刷通告群了。
表演同质化
“连拍半年都是那样的剧本的话，我就疯了”
起初的工作是几乎不断档的，四十来天舒童连着拍了六部。
“饿的时间太长了，你就会一顿一顿吃到饱。”熬夜是常态，他有时候觉得这帮人是不是为了挣钱不要命了，熬得最久的时候人只是麻木地拍摄。“在那种工作强度下，人的大脑是不思考的，我也不知道我熬了多久，我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一天下来除了台词几乎也都不说话。”
入行至今，他拍了二十多部竖屏短剧，哭戏是他的强项，他是粉丝口中的“虐恋天花板”，有时挑战不同类型的角色，分享在社交媒体上，还会有人想把他按回霸总赛道。“底下有个别声音就会说什么，还是喜欢看你穿西装的样子，你还是适合霸道总裁，古装不适合你之类的。”
要改变先入为主的印象不容易，同质化是舒童面临过的问题。一开始，他想每一部都演出点变化，但一方面准备时间太短来不及思考，另一方面，市场和数据是硬标准。“当时的市场反馈就是因为他们要看数据说话，市场反馈的是就得这么演才能挣钱。”
他尊重市场，好在观众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当同质化的表演达到了阈值，市场需要新鲜感，舒童也有更多空间和选择余地来调整自己。
如今，舒童放缓了工作节奏，每部戏之间会留出至少五到七天的间隔，一来是身体吃不消，二来也能把角色研究得更透一些。尝试过一次男频之后，他跟公司说再也不想拍了。“因为实在是受不了，我觉得如果让我连续拍半年都是那样的剧本的话，我就疯了。”他更喜欢现实一点，落地一点的剧本，看剧本时会关注这个角色是不是“说人话”，还有他说的话是不是和角色的人设从一而终地一致。
他会看拍过的每一部戏，不见得看完，但至少会看一部分。“我是那种只有去回看，我才知道自己哪里可以做得更好的人。”舒童不觉得看自己的表演尴尬，反而将它视作提高自己的一种方法。
拓展新领域
演话剧拍长剧“每一步的体验都是新的”
和母亲的一次聊天里，舒童说起自己的近况，很忙。母亲回复他：“忙，说明成功了。”
“成功的人才不会这么忙。”舒童当时打趣反驳。但相比以前只想着第二天能不能有活儿干，他确实变得更好了。因为演竖屏短剧，收入提高了，工作机会更多了，也有更多人认识他，他的不少演员朋友都羡慕。
他把自己的现状归功于“运气”和“选择”。微短剧行业发展越来越规范，他明显感觉收到的剧本比一年前要好得多。“有一些新的条令出来了之后，就会过滤掉一批不是那么认真做事，只是为了挣钱的人。”舒童相信，这个行业会越来越好。
“不仅仅是演员，这个社会就是有鄙视链的。鄙视的人他永远都会鄙视，他就是瞧不上你，怎么做也没有用，他还是瞧不上你。”舒童并不在意行业里的鄙视链一说，对他而言挑选好下一个角色来得要更加实际，“那就让它存在就好了，你就做好你认为对的事情就好。”
不需要为生存担忧后，他希望把更多的思考留给表演本身。他尝试更多，话剧是其中之一。6月份，舒童参演了开心麻花的话剧《乌龙山伯爵》，和演员们一起排练了六天，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全新的体验，像是回学校上了一堂课。“从我踏进排练厅的那一刻起，每一步的体验都是新的，每一天有不同的感受，每一天排练，每一次说相同的台词的感受不一样。包括每一场演出，你的方式，你心里的节奏变化，你的感受全都不一样。”
此外，他的长剧拍摄也已经提上日程。快要进入而立之年，舒童对自己的期待是能够稳定一些，“内心的稳定和现实的稳定都有”。对于未来，他没想太多，反而显得平静。
“我觉得（比以前）已经很好了，至于往后它是不是会更好或者更差，我觉得都可以接受。”
采写：南都记者 余晓宇 实习生 宋卓欣
图片：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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