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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著名作家马识途同电影的缘分,人们往往会第一时间想到导演姜文根据《夜谭十记》中的《盗官记》改编的电影《让子弹飞》。但是作为曾经主管文艺的中共四川省委宣传部副部长,马识途又怎么会同当地的影人没有交集呢?
在曾执导过电影《焦裕禄》、电视剧《黑冰》的导演王冀邢的讲述中,自己当初从一个既无大学文凭、又无电影作品的复员兵、小工人进入峨眉电影制片厂文学部任编剧,马识途老先生正是举荐他的伯乐之一。
在接受澎湃新闻记者专访时,这位峨影厂原副厂长、艺术总监依旧难以释怀:“说实话,我很早就想把马老的长篇小说《清江壮歌》拍成电影,因种种原因没有拍成,愧对马老先生。”以下以王冀邢的口述形式呈现。
王冀邢
【口述】
1958年,马识途奉命成立中国科学院四川分院(1961年改称西南分院,现为中国科学院成都分院。以下简称为科分院),他是院长兼党委书记,从全国各条战线调入了大量科研人员和优秀干部。我的母亲李春玉就是其中之一,她从省检察院调到了科分院西南有机化学研究所任党委副书记,是马老的下级。当时的科分院还没有搬到华西坝,还在成都市内,借另外一家单位的办公楼办公,家属院和办公楼紧挨着。院子很小,也就一个篮球场那么大,别的单位在搞基建,尘土飞扬。
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一个正读小学的小孩儿当然认识马院长,但他并不认识我。印象最深的,一是他每天都是骑自行车上下班,从不坐小汽车;二是经常看见他在院子里,手把手教刚找回来的失散二十年的大女儿骑自行车,可谓舐犊情深。三是我在上中学的时候就读了马识途写的长篇小说《清江壮歌》,也听母亲断断续续讲述马老的往事,知道这本小说是根据作者亲身经历创作而成的。小说以1960年,任远在北京找到失散二十年的女儿开头,而任远其实就是马识途本人。读着小说,看着书里的人物在我面前教女儿骑自行车,这一幕让我觉得特别神奇,印象特别深刻。
1966年初版的《清江壮歌》,图为王冀邢个人收藏。
“文革”初期,最早被批判和打倒的领导干部中就有马院长,他被打成“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叛徒”、“黑帮”。这当然都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科分院成立时,他从全国各地调来了不少高级知识分子,这些人中大多都有留学海外的经历,有的还在国民政府中任过职。
我记得当时十几辆大卡车,拉着科分院的领导干部、各个所的领导干部以及“反动学术权威”在市内游街示众,之后大批判、关牛棚、强迫劳动,我的母亲既是马老的“陪斗”,又成了马老的难友。母亲后来跟我说,即便是在那样的情况下,马老仍然坚持锻炼身体,并且半夜躲在被窝里偷偷写小说。后来这事还被同牛棚的一个“难友”告发,“群专队”没收了手稿,这可把马老气坏了,为这事还跟那个人打了一架。
“文革”后期,马老被“解放”后恢复了工作。他当时已经年过六旬,我从部队退伍回来分配在西南生物研究所当工人,还经常看见他每天清晨边听半导体收音机边跑步锻炼。“文革”前,马老是中共中央西南局宣传部副部长,兼任科分院的院长和党委书记,粉碎“四人帮”后,他又任中共四川省委宣传部副部长,主管文艺创作工作。
我当时一心想搞电影创作,想调到峨影厂文学部去当编剧。于是我托人把自己创作的反映部队农场改造盐碱地种植水稻成功的电影剧本《荒原战歌》和反映知识青年扎根农村的五幕话剧剧本《决裂》的剧本手稿,转交给马老和时任四川人艺院长的栗茂章先生审阅,以求获得他们的指教。没想到,我的剧本得到了两位老作家的认可和欣赏,他们主动向峨影领导和文学部推荐了我——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作者。峨影很快就把我调进了文学部任编辑,后来又任编剧、导演、副厂长、艺术总监,直到退休。可以说,是马老和栗老把我领进了电影的殿堂,改变了我的人生和命运。
1991年,电影《焦裕禄》公映后大获成功,马老曾高兴地说,“王冀邢是我发现和推荐的!”在我的心目中,马老永远是我的人生榜样。
1989年《焦裕禄》拍摄现场,导演王冀邢(右一)
2020年金秋,第35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星空放映”启动仪式现场, 《焦裕禄》主创再聚首。大银幕上画面正是影片片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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