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我,最爱,电影
说起昆汀·塔伦蒂诺的名字,你大概能数出一连串电影名:《低俗小说》、《杀死比尔》、《落水狗》、《天生杀人狂》、《无耻混蛋》、《被解救的姜戈》……
然而,在昆汀的众多经典电影作品中,我却总爱反复重温这一部——
《危险关系》
在昆汀·塔伦蒂诺的作品序列中,1997年的《危险关系》可能是非常不起眼的一部。的确,乍看之下,它确实“不够昆汀”。
这是他唯一一次改编别人的小说,这是他叙事手法最规矩的一部作品,而且在看过了天马行空的《落水狗》和《低俗小说》之后,谁能想到昆汀会把两个疲惫的中年人当做故事的主角!
然而,在上映之后的21年里,《危险关系》的口碑一直在稳固上升。在克服了期待与事实的偏差后,人们就会发现,影片对角色的刻画有多么生动,片中蕴藏的情感又有多么细腻动人。
就像影片的片头曲——《穿过第110号街》一样,《危险关系》是一曲献给所有在身不由己的恶劣环境中挣扎求生的“社会人”的赞歌。
成熟稳重,一般不是我们用来形容电影鬼才昆汀的词汇,但在《危险关系》中,他却让我们看到了属于他的这一面。
其实昆汀拍这部电影,部分原因也是为了跟那些说他电影肤浅幼稚的影评人较劲:“他们老说我沉溺于幻想,可我这次却拍了部成熟稳重的电影。而且我要让他们瞧瞧,我用不着到四十多岁时再拍这电影,我在三十多岁就能把它拍好!”
那么《危险关系》讲的是什么呢?与《落水狗》、《低俗小说》一样,它也是一个发生在洛杉矶的多线犯罪故事。
枪械贩子奥戴尔(塞缪尔·杰克逊饰),替奥戴尔运送黑钱的黑人空姐杰基·布朗(帕姆·格里尔饰),保释代理人马克斯(罗伯特·福斯特饰),枪械管理局的特工雷(迈克尔·基顿饰),他们的命运因为奥戴尔的50万美元而纠缠到了一起,似乎所有人都对这笔不义之财有着非分之想。
于是在这几拨势力之间,展开了一场斗智斗勇的较量,只有脑筋转得最快,又敢于在最合适的时机放手一搏的人,才能夺走巨款。
然而在错综复杂的情节之下,《危险关系》的主题却是两个中年人对人生的挫败感。
女主角杰基之前在面对人生抉择时屡屡失误,导致她虽已步入中年,却只能在业内最差的航空公司里领一份基本工资。而她的搭档马克斯也在思索着,他在五十多岁时还日复一日冒着危险与街头混混们打交道的生活,究竟有何意义。
于是在对身材走形的共同苦恼、对未卜前途的共同恐惧,以及对70年代老歌的共同热爱之下,他们决定一起冒险,争夺巨款。对他们来说,就算死在枪口下或是烂在监狱里,起码也比不去努力就放弃余下的人生,要来得有意义许多。
与《落水狗》和《低俗小说》相比,《危险关系》的动人之处在于,前两部电影中的角色虽然精彩,却更多地活在昆汀的虚构国度,而后者当中的角色,却个个生活在真实世界。他们的恐惧、困惑、倦怠、苦恼,都是属于普通人的。
这样的角色虽然不像《落水狗》里的劫匪和《低俗小说》里的杀手一样酷炫,却更容易让我们与之产生共情,因为他们就活在我们每个人的身边。
《危险关系》中的角色之所以生动,正是因为昆汀为他们提供了足够可信的细节。
在《低俗小说》中,我们不知道塞缪尔·杰克逊的角色朱尔斯的生活细节,除了他喜欢念叨《圣经》的经文之外。
然而到了《危险关系》里,他的角色奥戴尔的生活细节却是如此丰富:我们知道他住在哪(洛杉矶南海湾),知道他房子的装修风格,知道他喜欢戴哪种帽子(Kangol牌贝雷帽),还知道他最爱喝哪种鸡尾酒(“螺丝起子”)。
我们也知道,他在趾高气昂、大摇大摆的做派之下,隐藏着一位高风险行业工作者对未来的恐惧。他是个令人生畏的恶人,但他同样有着人性的弱点,正是这些细节与弱点,使他变得真实可信。
片中的几位配角,同样让人过目难忘。
对事业充满野心的特工雷,被精力旺盛的迈克尔·基顿演绎得活灵活现;布里吉特·方达把沙滩女郎梅兰妮对生活的倦怠演绎得如此真实,以至于你会以为她不是在表演,而是在本色出演。
但最让人惊讶的演员,或许是罗伯特·德尼罗,因为没人想到他会甘于饰演罪犯路易斯这样一个小配角。
然而,德尼罗对这个角色付出了百分之百的投入度:他用愚笨、迟钝,与他人明显不合拍的身体语言,成功地塑造了一个在监狱里呆了太久,以至于无法适应外部世界的人。这个角色对剧情没什么推进作用,可我们绝不会因此而忘记他。
不过,《危险关系》的灵魂,显然是饰演杰基和马克斯的帕姆·格里尔和罗伯特·福斯特。
他们都是在上世纪70年代颇有名气的B级片明星,却都因为渐长的年纪,被后浪拍在了沙滩上。他们的人生经历,显然让他们对各自角色的处境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所以当他们在70年代骚灵乐团“The Delfonics”的歌声中,思考各自的人生还会不会有第二次机会时,我们会发现,自己在见证昆汀的所有电影中最动人的时刻。
昆汀把《危险关系》视为自己的《赤胆屠龙》(霍华德·霍克斯的经典西部片):他认为观众在看第一遍时,或许会觉得它平淡无奇,直到第二、第三遍观影时才会发现,影片真正让人上瘾的元素并非情节,而是人物。
杰基、马克斯、奥戴尔、梅兰妮、路易斯,他们就像是令你想念的老友,每过几年你就会想和他们重聚。
这也正是《危险关系》的魅力所在:它或许并不是昆汀最吸引眼球的作品,却绝对是昆汀最耐看的作品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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