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哪里去,快车,悬疑剧
文｜未盈
7年前的《白夜追凶》，以硬汉派推理开创了悬疑剧天花板，豆瓣评分冲上9.1，内容质量硬刚一众电视剧，标志着网剧从青涩走向成熟的开端。
而当今年《白夜破晓》再次来袭时，国产悬疑剧格局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7年里，悬疑剧从硬核的本格推理走向了更有人情味的社会派推理，从重视作案手法和解谜的理性逻辑，走向了对社会不公和对人性之恶的感性揭露。
悬疑剧在变得越来越有人情味的同时，也具备了更为深沉的时代感，像《漫长的季节》《沉默的真相》《三大队》等剧，表面讲述的是一桩经年累月的悬案，但内在包裹的是特定时代里被悲剧吞没的人们。此外，近些年还涌现了不少气质先锋的悬疑剧，像《摩天大楼》《新生》《边水往事》，将罗生门式的剧本杀风格和异域冒险风格融入得恰到好处，打开了奇诡叙事的新篇章。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在这7年里，国产悬疑剧仿佛搭上了一列东方快车，跑遍了全国东南西北、古今中外，甚至开拓了虚构的疆土，创作者们用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将悬疑剧的题材和形式都进行了很大突破。那么下一步，悬疑剧将开往哪里去呢？
从本格推理走向社会派推理
时间回到2015年前后，那时候网剧刚刚开始兴盛，周琳皓执导的《暗黑者》、五百执导的《心理罪》、徐昂执导的《法医秦明》等剧，打破了传统电视剧的老套刑侦风格，硬核的本格推理、大尺度的都市奇情案件、快节奏的单元剧叙事风格，就像一部中国版的“美剧”，这在那个年代是非常先锋的产品，吸引了很多观众，也为悬疑网剧培养了早期市场。
而2017年的《白夜追凶》更是将本格推理推向了巅峰，双胞胎兄弟的身份创造了极致的人物关系，兄弟俩交换身份的秘密让全剧充满了紧张感，而且每个案件的尺度很大，里层包裹的作案动机更是复杂，碎尸案的凶手竟是身患重疾想要报复社会的外卖小哥。《白夜追凶》的逻辑推理也堪称缜密，从受害人的生理特征、现场痕迹逐步推演到凶手身份，是不可多得的烧脑推理悬疑剧，所以续集才会让观众们苦等7年。
而同年热播的《无证之罪》则是开启了国产社会派推理的征程。一起雪人杀人案，多年之后又出现了新的模仿作案，警察探案、情侣被勒索、凶手杀人，多条主线并进，逐层揭开了东北底层小人物的众生相。这部悬疑剧区别于本格推理，它的悬疑感不在于找到真凶，而在于找到给凶手定罪的证据。最后是警察严良以命相换，才让杀人狂魔李丰田得到了审判。其中的社会悲剧魅力远胜于案件的诡计魅力。
这两部作品也标志着这两股推理流派各自成长之路的开端，本格推理以奇诡之风吸引观众眼球，而社会派推理则以悲剧魅力打动人心。
最初本格推理悬疑剧占了上风，很多刑侦剧都采用了本格推理的方式，比如网剧《唐人街探案》系列，主打东南亚地域猎奇特色+民俗恐怖，涉及到邪教和都市怪谈的案件尤为抓人眼球。化学老师、清道夫和侦探的人设，让林默在破案时如有神助，通过灵敏的嗅觉来破解案件中的化学细节，视觉上的通感呈现也带观众走进了逻辑严密的唐探宇宙。
然而2020年迷雾剧场《沉默的真相》《隐秘的角落》的爆红，让社会派推理的风头一下子盖过了本格推理。这两部悬疑剧都触及到了尖锐的社会话题，一个是司法公正，另一个则是未成年犯罪。尤其是《沉默的真相》，罪恶的利益集团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腐败的帮凶。检察官江阳多年查案备受阻挠，甚至蒙冤入狱，最后以生命作为代价，才将利益集团绳之以法。这部剧不是胜在悬念，而是胜在立意，十年饮冰，难凉热血，为义献身，长夜将明。这种对于正义的朴素追求，引发了广大观众的共鸣。
自此之后，便涌现出了大量的社会派推理悬疑剧，这四年来的巅峰就是《漫长的季节》。这部剧拥有着浓重的时代气息，讲述的不仅仅是一个悬案，而是东北下岗潮那一代人经历的命运巨变，三个东北男人都失去了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被时代的列车甩在了身后，而他们对悬案的执念，不止是找回真相，更是找回自己失去的尊严。《漫长的季节》9.4的豆瓣评分，也标志着社会派推理超越本格推理的再一次胜利。
纵观这7年来国产悬疑剧的演变，我们可以看出，观众对于本格推理的逻辑要求越来越高，但是市场上这样的好剧本是非常稀缺的，即便是当年整体质量较高的《唐探1》网剧，也因为最后一个案子的逻辑硬伤被不少观众痛批。而且极致的烧脑推理剧，对于观众来说也有一定门槛，这样的剧对创作者和普罗大众来说都是挑战，自然也就逐渐没落了。
另外一方面，本格推理式微，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现代的刑侦剧很难再有本格推理的空间了。现在的刑侦手段丰富，科技含量也很高，有监控摄像、指纹比对、痕迹侦查、大数据追踪，案件的侦查其实只要按部就班，基本就能推测出八九不离十，编剧对于作案手法的创造受到了很大限制。所以大部分的本格推理剧都设置在了刑侦手段匮乏的九十年代，或者是在现代时空重启调查往日悬案。比如《尘封十三载》《太阳星辰》等剧都走的是此类风格。
从形式到题材的多元创新
除了在派别上的演变，国产悬疑剧还有四大创新特色，一是创造了更为丰富的形式，二是糅合了更为多元化的社会议题，三是整体气质都更为先锋，四是类型也更加复合。
同时，这7年来，悬疑剧的案件尺度明显缩小，本格推理很难再做出有意思的文章。不过创作者们也能另辟蹊径，用形式上的突破，来规避侦查逻辑上的受限。比如《摩天大楼》《新生》都采用了叙事诡计和罗生门式的剧本杀风格，来制造悬疑感和铺垫反转逻辑。
《摩天大楼》的核心案件是谋杀美宝案，在这栋摩天大楼里人人都有秘密，最初呈现的是全员恶人的关系图，最后反转竟是全员善人的善意谎言。这些叙事诡计起到了误导观众的作用，而那段小说动画才是一把真正揭开谜底的钥匙。《新生》也采用了同样的方式，甚至更加极致，六人被锁在一个地下室里，共同用谎言构建出了一个优雅骗子的形象，但最后的反转是受害者反成加害者，让观众既感到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而且悬疑剧也关注了更多元化的社会议题，尤其是女性议题，近些年还形成了“她悬疑”的风潮，有关注女童性侵话题的《摩天大楼》，关注女性婚姻困境的《白色月光》，还有关注女性不平等困境的《错位》，关注家庭暴力的《江照黎明》，这些女性悬疑剧往往借着一些命案，细致入微地刻画了女性卷入案件时的幽微心理，不论是恐惧、反抗，还是强烈的控制欲，都从不同侧面展现了女性在社会中的结构性困境。
相比于某些类型剧拍了数年还是同样的套路，悬疑剧一直以大胆创新的作风，在不同的时间节点开创网剧的新风向。2017年的《白夜追凶》锐意进取，2020年的《沉默的真相》勇敢批判，2023年的《漫长的季节》掀起怀旧潮，而今年的《边水往事》则打开了异域叙事。
《边水往事》这部剧很神奇的地方在于，主创们虚构了一个不存在的三边坡和不存在的“勃磨语”，打工小白沈星，要在这样一个充满了血腥暴力、枪炮战争、杀人越货的异域世界里生存下去，必须要靠自己的脑筋在一件件送货案中找到利己的突破口。这种冒险解谜的悬疑剧方向，有足够猎奇的看点和打怪升级的游戏感，也许会成为悬疑剧下一个重点创新方向。
最后一个创新特色就是类型复合，悬疑剧很明显不再满足于只做悬疑，而是与各种类型结合起来，比如《开端》是悬疑+科幻，《隐秘的角落》是家庭+悬疑，《十日游戏》是爱情+悬疑，《繁城之下》是古装+悬疑，类型的融合可以弥补诡计的不足，也可以让观众眼目一新。有些剧集更是跳出了传统警察查案的思路，用普通人探案的视角和极其有限的手段，揭开了被迷雾掩盖的真相。
接下来各大平台的待播悬疑剧，也都延续了上述所说的四大创新特色，比如悬疑剧《在人间》，以拥有多重人格的司机徐天为中心，和乘客开展了一段多空间的奇幻解谜之旅，单看介绍像是一部《致命ID》似的奇幻心理悬疑剧，而且内容体量只有八集。而《命悬一生》则是用复杂的人物关系编织出了一个连环杀人局，主角倪向东的人设反转也是一套叙事诡计的巧妙运用。
从待播片单可以看出，未来悬疑剧的悬疑感将不再拘泥于罪案的设置，而是会延伸到各个方向，也许是冒险解谜，也许是心理恐怖，也许是欺诈游戏……但毋庸置疑，悬疑剧的整体形式会变得越来越多元，内容会更有人情味和时代感，体量会变得更短小精悍。最后一点倒是和传闻中平台力推的16集剧集精品化政策不谋而合。
希望下一个7年，悬疑剧的快车不会放慢速度，而是在内容创新之路上迎来新的高峰，市场上也会涌现出更多的悬疑剧创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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