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克,美剧,表面
今天我就给大家推荐一部我最近刚看的美剧。
总投资高达1.53亿美元,豆瓣8.6分,IMDb 8.7分,单集最高评分甚至到了9.0分,轻松拿下全球热榜榜首。
那就是美剧《辐射》。
大家也许有听说,本剧是基于经典科幻游戏《辐射》系列改编的,那么,在漫改剧游改剧多如牛毛的今天,本剧为什么能让这么多观众集体打出高分呢?
今天我们就来聊聊。
设定
最直接的原因,就是设定够好。
众所周知,所谓科幻作品,就是在一个架空的设定之下,把现实社会本就存在的一些因素推到极致,从而充分地暴露矛盾,以此来探讨关于人类的重要命题。
比如我们的国民科幻《三体》,表面上讲的是一个外星人入侵地球的故事,但本质上讲的是先进文明与落后文明之间的接触和冲突,特别是落后文明这一边内部各种思想和势力之间的碰撞。刘慈欣利用外星人这个设定,一方面极度放大了先进文明与落后文明之间的科技差距,让硬碰硬的对抗变得完全没有前途,同时也拉长了先进文明征服落后文明所需要的时间(三体人飞过来要400多年),让落后文明这边的各个势力可以充分地登台表演。
再比如说顽皮狗工作室的丧尸废土巨作《最后生还者》,利用丧尸传染病大爆发之后,幸存的人类为了争夺有限的生存资源陷入丛林法则,彼此之间失去信任的大背景,放大了后现代原子化社会之下,普通人如浮萍一般随波逐流,缺乏归属感的状态,让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和孤儿女孩互相扶持的故事,变得更有张力。
那么《辐射》的设定是什么呢?
首先从名字就能看出来,《辐射》是一部核爆废土科幻。
它的核心设定是在公元2077年,东方大国和西方大国之间爆发了核战争,两小时内数以万计的核弹齐射,彻底摧毁了原本的人类文明,只留下一片扭曲的土地,人类和动物都因为核辐射大量变异,食物和水源也被严重污染,同时也留下了权力的真空。
而权力讨厌真空。
在2296年,也就是辐射世界观2077年全球核战发生后的219年,随着地表辐射的弱化,代表各种现实中存在各种意识形态和利益集团的政治势力,开始粉墨登场。
剧中的主要势力有三个,分别是女主所在的避难所,男主所属的钢铁兄弟会,以及新加州共和国NCR。
而因为文明的崩坏,现实世界中那些约束各大势力竞争的条条框框、道德准则,那些遮羞布,在辐射的末日废土荡然无存,这就使得各个势力之间的争斗变得极其赤裸、残酷。
比如新加州共和国NCR的首都沙荫市,在一开始就被核弹夷平,留下的除了残垣断壁,就是一个核弹造成的大坑。
不过NCR并未就此解体,而是顽强地准备在地表重建秩序。
于是避难所,NCR和兄弟会的三方博弈就成了本剧的主线背景。
剧中,避难所权力的魔爪第一次伸向地表,NCR则摇身一变成了代表地面新秩序,注重底层的革命组织,而钢铁兄弟会以小黑马克西姆斯的个人视角带入,将宗教保守主义严苛等级制度对人的异化和极端种族主义的暴力特性刻画得惟妙惟肖。
但是到了结尾,一直跟随女主视角的观众们却会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是200年前安排好的,核爆沙荫市正是女主老家避难所的手笔,因为避难所的目的是让人类在200年后重新占领地表,但没想到在辐射中,大量的人在地表活了下来,阻碍了避难所成为新世界的主宰。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女主父亲,也是避难所方的大boss之一,策划了核爆沙荫市的行动。
因此最后,白左女主无论是选择搭救父亲,还是选择匡扶“正义”,都无法化解三方的结构性矛盾,无法阻止为了争夺冷核聚变技术爆发的战争。
正如开头那句发人深省的“War,war never changes。”
是科幻,也是现实
但如果只有设定,是支撑不起辐射系列如此宏大的世界观的。
因此,该剧故事背后的现实意义同样重要。
这就要从宏观层面看全剧了。
因为只有从这个角度看,我们才能发现本剧对现实世界中各种政治势力的隐喻。
比方说,剧中的避难所、钢铁兄弟会和NCR,就分别代表了现实中存在的自由主义世界、左翼和保守主义右派组织。
而编剧通过辐射的世界观和剧情,让他们改头换面在核爆之后的废土世界,继续现实中的竞争。
比如女主所在的避难所,隐射的就是霸权主义的美国深层政府。
在剧情背景里,避难所科技明面上是美国人的核战保护伞,看着冠冕堂皇,实际上却为了一己之私,在做各种各样见不得人的勾当。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看着沙荫市不在避难所的计划内发展起来了,然后一发核弹下去把对面炸平了。
而这种事儿他们干了不止一次。
主打的就是美国利益至上,人类利益无所谓。
至于人道主义?
记得257实验室和德特里克堡吧?
而在剧中,避难所也把257和德堡的事儿干了。
这一点,大家可以重点关注一下剧情里出现的4号避难所。
在第六集开头的广告片段,在避难所的广告里说,科学家研究过辐射对人类DNA的影响。
同样是在第六集15分钟左右,4号避难所房间门牌上写的是“Test Subjects”,翻译过来是实验对象。
而在第七集12分54秒,放的全息卡带遗言中,科学家还说“我们的测试对象不如我们预期的那么听话”。
再加上女主在避难所12层看到的人体实验,把这三个细节结合起来,避难所在搞什么阴谋无需赘述。
其实不止是本剧,游戏里的背景也是这样。
像是辐射4的111避难所,所有居民在进入避难所后就都被冬眠了。
新维加斯的34号避难所,枪比人多,就是为了研究过量的武器对避难所居民的影响。
再比如68号避难所和69号避难所,一个是1000个女人和1个男人的故事,另一个则反之。
而在现实中,我们三年前在新冠溯源那一期讲过,美国政府的科研机构也在自家平民身上做实验。
比如莱姆病,就是257实验室搞出来在纽约普拉姆岛的平民身上做实验传播出去的。
再比如2001年的炭疽袭击事件,用的武器化炭疽就是德堡故意泄露出来的。
因此,当剧情照进现实,确实让人细思恐极。
钢铁兄弟会就是保守主义右派的代名词。
如果参照历史,怎么看怎么像中世纪的圣殿骑士团。
最典型的就是等级制度。
从他们从扈从到骑士、圣骑士再到高级长老的等级划分就能看出来,这是骑士团等级制度的翻版。
而且,这种制度对成员造成的思想钢印,也在剧情中有着不少体现。
就像第三集,小黑马克西姆斯冒充提图斯骑士,穿着钢铁机甲的时候,不明真相的队友萨迪厄斯对他毕恭毕敬,话里话外极尽服从和谄媚,甚至会主动涉险,攻击变异蝾螈为小黑解围,和此前第一集言语羞辱小黑形成了极大反差。
然而,等到晚上小黑脱下装甲,把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后,二人又暴力相向。
但在教条主义的同时,他们也恪守教条,保护平民。
比如小黑回忆自己儿时获救的时候,就是钢铁兄弟会的骑士把自己从冰柜里救出来的。而他在得到机甲后,也用自己的方式匡扶正义(虽然第一次打错了人),还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女主,否则本剧都可以提前杀青了。
这种作风,也一如12世纪的在耶路撒冷保护教众免遭洗劫的圣殿骑士团。
而背景设定中无情猎杀变种人和敌视尸鬼这两点,又和十字军东征“消灭异教徒”的操作大同小异,可谓满脑子都是教规。
这也和今天中东地区的宗教保守主义和极端种族主义十分类似。
最后再说新加州共和国NCR。
其实从个人角度出发,我认为全剧最偏向于正派的组织就是它。
虽然一开始就被核爆了首都沙荫市,但势力依旧存在。
而且它在剧中代表的,是避难所以外地表底层人民的利益。
如果把它们放大到现实的政治格局中,就更像是广大的,受霸权主义压迫,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第三世界国家。
比方说,在剧中,只要有哪个城市发展起来,有了末世前的发展水平,就会立刻遭到避难所发射的核弹打击,一如开头的沙荫市。
就好像现实中,只要某些有特殊禀赋的第三世界国家发展影响到了美国的利益,就会成为美国霸权的针对目标,而后和平演变、军事干涉都会成为可选项。
唯有在美元霸权的淫威下,不断被美元潮汐收割,用国内民众的血肉和苦难滋养美国3亿人的优厚福利,才能在全球产业链中苟且偷生。
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正如剧中,哪怕挨了核弹,也不放弃生存希望,在新的废墟上从头开始,致力于恢复地表秩序的NCR。
这也让我想到在辐射四里“感动中国”的“扬子号”潜艇赵舰长经典台词——
如果我的国家毁了,那我会再度重建起来,挨家挨户,一间房子一间房子地盖。
所以总体来说,这部剧就是把现实中,产业链上游的霸权主义国家、保守主义国家和第三世界反霸权国家在现实中进行的多方博弈融了进去,搞了一场激情四射的三方大乱斗。
当然,除了这三大势力,还有许多小势力。
比如罗科工业。
放到现实里,这就是马斯克他们这些高端科技企业的集合体,代表了一种科技理想主义。
罗科工业主要以产品形式在居民们的日常生活中出现,比如说哔哔小子和巧手机器人,就好比占领了全美市场的苹果电子产品。
而剧中,博士逃离时扫射这一人一狗的自动炮塔,就好像龙哥投资的飞船和星链卫星,军民两用。
同时,罗科工业创始人豪斯还在游戏新维加斯的剧情里启动了导弹防御装置,在核战中保护了不少平民。
这事儿放到现实里,估计龙哥真能做得出来。
其他的比如威斯科技,战前美国最大的军事承包商,是给美军造动力装甲和武器的,非常直白,对应现实就是美国的军工复合体。
再比如英克雷,在剧情背景中,这群自认为是美国正统统治者的前美国高官和精英,空有先进的科技和武器,却只能躲在海上钻井平台苟延残喘,捏他的就是失去实权的表面上的美国联邦政府。
这两个设定仿佛是对美国联邦制度和联邦政府权利的调侃,透露着辐射世界观无处不在的黑色幽默。
而这些东西,也都能让观众联想到现实世界的各类组织,从而会心一笑,成为本剧成功的加分项。
内核
然而,对现实世界的隐喻和观众,只是导演讲故事的一部分,最重要的还是他想表达什么。
因此,对于本剧导演小诺兰来说,对现实的隐喻,只是他让观众代入剧情的手段,而后,能让观众从个人角度出发产生共鸣才能让这部剧成为影史经典,而这,依赖于主角的塑造。
毕竟,只有观众对某个角色有了共鸣才会从各种角度出发思考,才让一部剧有机会向所有人展示它的内核。
但在现在的美国,想要把准观众的脉,非常不容易。
这几年好莱坞的衰落,也是因为他们的趣味和民众产生了分歧。
这也从侧面证明了美国社会的撕裂。
大数据造成的圈层化和信息茧房,让每一个分众群体有着群体内的高度共识,但对于群体外的人群,却好像隔着一层钢板,彼此之间没有任何沟通的可能。
分化的群众,让美国社会共识越来越少,也让靠“共识”和“价值观”输出核心思想的影视作品,越来越难以迎合观众喜好。
同时,漫威宇宙等老IP给观众带来的审美疲劳,更加剧了传统影视找到新方向的难度。
可以说,以胶片模式为蓝本的传统影视,已经在下坡路上一路狂奔。
反而是本剧制作方A24的《伯德小姐》、《单身动物园》,这种专注特定人群,以小见大,引发大部分人的共鸣的作品广受好评。
这部剧的主角塑造,就是以小见大引发共鸣的典范。
在第一集,Lucy走出地底时,有个向光而行的镜头。
虽然这种手法十分常用,但在末世背景下的意义却格外不同。
从黑暗到光明,从地下到地上,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光明和希望。
就好比新生之人,对世界充满了善意、好奇和向往,Lucy亦然。
可与预想中的光明不同,在走出避难所后的剩下7集,Lucy只看到了一片血腥荒芜和累累白骨,人们道德败坏、互相戕害、残酷仇杀。
心之所向的文明之光,早已退化成一望无际的野蛮。
可以说,以上是女主Lucy的视角,也是美国广大白左的视角。
而通过描述废土居民和女主的互动,以及对女主心路历程的刻画,尤其是最后真相揭开后对女主心灵的冲击,同样也是在拷问了广大白左观众的价值观。
因此,大部分美国民众在看剧时,都会有种故事照进现实的感觉,不自觉地去带入自己的立场思考剧情,思考意义。
如此看来,辐射这部剧,导演就是用某种可预见的现实,解构了白左的行为准则和这一群体存在的土壤——
如果没有霸权主义的掠夺和福利,那么白左建立于国家剥削之上的善良就没有根基。
而结局Lucy的两个选项,也明示着失去了生存土壤的白左无法存在。
他们要么变成广大受压迫国家人民的代言人,要么就得和霸权主义同流合污,绝无独善其身的可能性。
可以说,该剧细节上是幽默的,但整体上是引人深思的。
而无论何时,能引发观众思考和共鸣的故事,都会成为经典。
结语
正如在《西部世界》中,小诺兰表达了对未来道德伦理的悲观。
在本剧中,他也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向荧幕前的每一个观众提问:
你,对这个世界失望吗?
人类的未来,应该这样吗?
如果真的这样,你又该如何去做呢?
也许,对价值观的拷问,才是他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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