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观念,人物形象,角度,性格,身份
白嘉轩是陈忠实小说《白鹿原》中的灵魂人物,也是众多人物中形象比较复杂的一个。他的人生可以分为两个阶段,前半部分在进取,后半部分在不断遭受各种冲击。
接下来,从3个角度,解读小说中白嘉轩这一人物形象。
白嘉轩是父亲,是家长,也是财东,是族长。他还是朱先生的妻弟。他也是他自己,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白家家长
白嘉轩既要扭转家族颓败之势,也要带领家族走向兴旺。
1.传宗接代。白家男人历来短寿,而且几代都是“单蹦儿”。白嘉轩经历了六娶六丧之后,娶了仙草,终于有了三儿一女。
2.发现“白鹿”,迁坟,修坟。白嘉轩于雪地里发现一株植物,朱先生说那是“白鹿”。之后,白嘉轩假言欺骗冷先生和鹿家父子,换取“宝地”。又谎称祖坟进水,开始了迁坟、修坟。此后,白家开始人财两旺。
3.种罂粟,积累财富。仙草父亲吴长贵为报恩情,送白嘉轩罂粟种子。白嘉轩靠着种罂粟,充实了因多次娶妻而日渐空虚的家业。
4.修房屋。彻底改造祖传的老式房屋,尤其是精心设计改建了门楼。白家房屋成为了完整的四合院(白家房子建了拆,拆了再建,很像白嘉轩经历打击再重建的心理结构)。
5.勤俭持家。白家有个钱匣匣的故事,就是教导后代要勤俭持家。
(二)族长
白嘉轩尤为看重他族长的身份。
1.翻修祠堂、学堂。他意识到“他的名字将与祠堂学堂一样不朽”。
2.为防“白狼”,带村民修补村庄围墙。经此一事,他作为族长的权威“从此更加自信”。
3.带村民践行《乡约》。惩罚烟鬼、赌鬼,改善村里风气。
4.修复石碑和乡约条文(背景是,黑娃带人进祠堂,要毁掉“白嘉轩的这一套玩意儿”。不过他们敢于把矛头对准财东恶绅、贪官污吏,这是白嘉轩无法做到的)。按照朱先生的意思,在破坏的基础上修复,而不是替换成新的。可是徐先生的一句“人心还能补缀浑全么”,对白嘉轩此举表示了担忧。
5.惩罚小娥等。白嘉轩想通过惩罚犯错的村民,来警醒他人,但是对于真正的坏人如鹿子霖,他却无法伤及根本。而且他的手段太狠,容易激起仇恨。
惩罚小娥一事,白嘉轩有公报私仇的嫌疑。小娥和鹿子霖都曾得罪过白嘉轩。白嘉轩也许想借此机会惩罚小娥,顺便敲打鹿子霖。但白嘉轩没有了解实情,没有做到公正,而且责罚太重。
此事为他日后遭受的双重打击埋下了伏笔。双重打击即是,白嘉轩腰被黑娃兄弟打断,孝文堕落。这是他人生毁灭性的打击,白嘉轩差点“形神俱毁”。
6.旱灾,白嘉轩带领村民祈雨。场面壮观,声势浩大。但仪式结束后并未下雨。
7.面临丧失性命、丢掉权威的危险,抵抗黑娃和小娥的先后复仇。小娥离世,黑娃给她复仇,误以为白嘉轩是凶手,白嘉轩命悬一线。小娥复仇,逼迫白嘉轩给她造庙,白嘉轩听取朱先生的意见,造一座六棱砖塔。
8.白嘉轩在祠堂宣布“这兵荒马乱的世事我无力回天,诸位好自为之”。作为族长的白嘉轩终于承认了自己的无力。
(三)父亲
白嘉轩想掌控孩子们的人生,可结果却是不断的失控。失控后,他又无情地斩断关系,试图保住威信。白灵私自退婚,白嘉轩宣称“白姓里没有白灵这个人了”。孝文让白嘉轩丢尽颜面,白嘉轩迅速与他分家。
白嘉轩是爱孩子的,可是在管教孩子的过程中他隐藏起了爱,展示出来的却是他作为大家长的强势与无情。
白孝文和黑娃先后重回原上。白嘉轩由此自信地说:“凡是生在白鹿村炕脚地上的任何人,只要是人,迟早都要跪倒到祠堂里头的。”他不知道孝文对白家已经没有了感情,回原上不过是为了以今日之辉煌抹去往日的不光彩。孝文离开时还说“谁走不出这原谁一辈子都没有出息”。
“世上只有亲骨肉才是真的”,白嘉轩说这话时,是白灵去世后十几年。那时的他也许只想做个好父亲,可是已经晚了。
(四)财东
白嘉轩被称为“仁义的主家”。他和父亲一样,把鹿三看作自家人。他供黑娃念书。年馑时,他对鹿三说“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
鹿三很感动,可黑娃不吃这一套(黑娃看穿了小恩小惠之下的真相。但黑娃能力有限,一时无法撼动白嘉轩)。
(五)姐夫是朱先生
朱先生的原型是程朱理学关中学派的最后一位传人牛兆濂。白嘉轩无论在为人处世还是德行修养上,都受到朱先生很深的影响。
不种罂粟、建六棱砖塔、修复被破坏的碑文、辞退长工等等,白嘉轩的很多做法都是听从了朱先生的意见。
《乡约》是朱先生“草拟的过日子的章法”,由白嘉轩带领村民践行。作者陈忠实写道“我要表述的《白鹿原》里的最后一位族长,依他坚守着的《乡约》所构建的心理结构和性格,面临着来自多种势力的挑战”,鹿子霖是竞争对手,黑娃和小娥是白嘉轩无法容忍的,兆鹏和白灵冲击了他的心理结构,白孝文对他伤害巨大,但是却“撞不乱他的心理秩序”。
早年间的野心和进取,是属于白嘉轩自己,展现的是一个鲜活的人所有的热情与企图心。而面对数次冲击心理秩序依然稳定,则是白鹿原上历史文化积淀的结果,是白嘉轩强加在自己身上的一种责任与使命。
“白嘉轩就是白鹿原。一个人撑着一道原。白鹿原就是白嘉轩。一道原具象为一个人。”
(六)个人
除了以上几种身份和角色之外,他还是个乡绅,是普通人、是仙草的丈夫与白赵氏的儿子。
他致力于博得好名声。鹿姓小伙子家贫卖地,白嘉轩爽快买下,并愿意在卖主要价的基础上“再加三斗”。
他有正义感,为反对苛捐杂税,曾发起“交农”事件。他爱好秦腔,是村里锣鼓班子班头。他喜欢放雷子炮。
在家庭里,他是孝顺但不迂腐的儿子,也是忠贞、有责任感的丈夫。
以上众多身份和角色汇集在一起,共同构成了白嘉轩这一丰富的人物形象。
白嘉轩为人处世的背后有一套自己的思想体系。他的各种思想观念,主要是受到族规家训和朱先生的影响。此外,他还有一些比较保守落后的想法,体现了他的局限性。
1.“耕读传家”。白家门楼上挂着刻有朱先生写下的“耕读传家”四字的匾额。朱先生让两个儿子安心务农,做自尊自立的农人。白嘉轩也在孝文孝武不念书后,安排他们一个务农,一个接管药材生意。
2.白嘉轩不愿做官。曾说“愿学为好人。自种自耕而食,自纺自织而衣,不愿也不会做官”,这也是深受朱先生影响。
3.以德报怨。这是受白家祖先和朱先生的影响。鹿子霖入狱,白嘉轩还试图搭救。为的是“在白鹿村乃至整个原上树立一种精神”,以此来征服心术不正之人,让世人看看“真正的人是怎样为人处世,怎样严于律己”。
他的很多身份都像坍塌的高楼一样,但与此同时,他靠着人格的魅力又用另一种方式在人世间昂然挺立着,这是白嘉轩这一人物形象的神奇之处。
4.奉行白家的立身纲纪。白孝文丑事被发现后,白嘉轩说忘了立身纲纪的话,白家就要毁了。
5.他说他“命硬克妻”,却让仙草“冒死破禁”。白嘉轩认为“男人成不成景戏的关键在女人”。他觉得放了脚的女人不好。他还把白家早年间人旺财旺的情形完全归结于迁坟。
6.白嘉轩几乎不接受外界影响,他不愿去了解外面发生了什么。白嘉轩修复被黑娃破坏的祠堂后,鹿子霖说“世事都成了啥样子了,还念这些老古董”。白嘉轩的以不变应万变,是一种大智慧,却也有点固步自封的意味。
1.心机深沉。白嘉轩心深似海,到了很难猜透的地步,这是他性格里比较鲜明的特点。至少有三件事能够体现。
一是,换地迁坟时,他说谎话、装可怜,而且先说卖地,再说换地。整个过程的实情,他连母亲都没有透露。
二是他埋怨鹿三不光明正大害小娥,又告诉鹿三不能后悔。他的那些话比较难懂,其实他的意思是埋怨鹿三莽撞行事,差点害得他无辜丧命。而且只要鹿三承担下罪责,黑娃就不会再找借口害他。
三是,孝义无子,白嘉轩想了一计,表面让冷先生开药,背地里让孝义媳妇怀上兔娃的孩子。这样大家会以为,孝义是被冷先生治好了。
2.沉得住气。鹿子霖故意揭白嘉轩脸皮,等着看笑话。白嘉轩却对家人说:“要想在咱原上活人,心上就得插得住刀。”他故意装作若无其事,还感谢鹿子霖替他拆了败家子的房,好让他可以盖新房。
3.胸怀宽广,但也恩怨分明。白嘉轩以德报怨,尤其是对黑娃。当黑娃被孝文抓获后,白嘉轩还去为他求情。此举受到朱先生赞誉,说白嘉轩“你跟白鹿原一样宽广深厚永存不死”。
但是,别人故意使坏他也绝不含糊。鹿子霖雇人拆白家房子,白嘉轩坚持让鹿子霖把墙也拆干净,不让坏人太得意。
4.心硬。白嘉轩母亲曾说他的心是滋水河里的石头。给孩子断偏食,与孩子断绝关系,白嘉轩对家人、村民,甚至对自己都是心硬如铁。
5.感情内敛。他喜欢孝文孝武,但是从不表现出来。只有对灵灵才展现他慈父的一面。
6.要强。当白嘉轩有了三个儿子后,他会暗暗和鹿子霖比较。他对自己有很高的要求。
7.正直、有血性。不畏强权,发起“交农”事件。乌鸦兵强迫白嘉轩敲锣征粮,白嘉轩拒绝,说百姓自古只纳皇粮。田福贤重回白鹿原,白嘉轩是“原上所有头面人物中唯一没有向他表示问候的一个”。
8.顽强。被打断腰杆,病愈后失去挺身如椽的形象,“活像一只狗”,但是他还能犁地,还要唱秦腔。他的一生经历过很多灾难和打击,但是他身上有种“与命运抗争的义无反顾的气概”。
9.爱面子。白嘉轩的大姐曾对白灵说:“你爸苦就苦在一张脸上。孝文揭了他脸上一层皮,你接着再揭一层。”
10.有时缺少人情味。黑娃不喜欢白嘉轩把腰挺得“太硬太直”,可能就是因为白嘉轩不随和,太端着,过于严肃。白嘉轩劝黑娃上学时露出了笑脸,黑娃甚至会惊奇,因为他几乎没见过白嘉轩笑。
但是,孝文当县长后,白嘉轩换了一种“人设”,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白嘉轩不是鼓不起往昔里强盛凛然的气势,而是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尤其是作为白县长的父亲,应该表现出一种善居乡里的伟大谦虚来,这是他躺在炕上养息眼伤的一个月里反反复复反思的最终结果。”
这也许说明,严肃与冷漠不过是身为族长的白嘉轩精心为自己打造的形象罢了。
11. 过度抬高自己。曾几次说自己从不做见不得人的事。其实,换地和让孝义媳妇借种,都算不上光明正大。
这两年,多次读《白鹿原》。一开始按照白嘉轩的视角去理解小说中的人物和故事。后来对白嘉轩产生了怀疑,也看出了他的一点私心。再后来,通过梳理白嘉轩的身份与角色、思想观念、性格特点,才比较全面地认识了这个人物,对他无所谓喜欢与讨厌,只觉得作者塑造这个人物真是下足了功夫,让人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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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链接:从身份、思想观念、性格3个角度,解读《白鹿原》白嘉轩人物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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