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文,点石成金,能将
【编者按】几乎每个月都有一些网文被改编成影视剧,网文改编的是非一直不少。每月的网文改编观察,提取当月网文改编中存在的某个共性问题,与大家一起透过现象看本质。1月的网文改编观察将经由《要久久爱》,谈谈“顶流+普通网文”,是否能“点石成金”。
由杨紫、范丞丞领衔主演的《要久久爱》播出后,并未成为爆款。作为最具扛剧能力的90后小花(之一),杨紫兼具国民度和流量,观众也对她抱有很高的期待,默认只要是她领衔主演的剧集就有大爆的可能。
《要久久爱》海报
《要久久爱》的网播成绩中规中矩,第三方有效播放量还是能够拿到S+的评级,只是目前最高的市占率勉强突破10%——如果是大爆剧这个数字可达30%以上。《要久久爱》同时也上星播出,收视率颇为平淡,cvb收视榜单甚至出现过飞榜的情形,相关词条立即登上热搜第一位。
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杨紫,自然也被多家粉丝盯着,别家粉丝兴致勃勃地拿着《要久久爱》未爆的数据质疑杨紫的扛剧能力,黑热搜总是蹿升得很快。但其实,《要久久爱》的小说原著《十七岁你喜欢谁》是冷门小众网文,杨紫的加入才让这个项目得以顺利推进,并让这个小众网文收获如此高的热度。
这也就引出几个值得讨论的议题:明明是小众的网文,为什么也会被改编?近些年,当“流量明星”逐渐成为带有负面色彩的词汇时,为何在具体实践中,他们对于项目还是具有强大的赋能作用?《要久久爱》的平播也说明了,并非只要有顶流加入,剧集就会天然地成为爆款,真正的决定性因素又是什么?
小众网文为何会被相中
如今顶流出演的剧集,少数情况是出演原创剧本——如若是原创剧本,也是由大编剧执笔;更多时候,顶流选择的是改编自顶级网文IP的剧本。顶级网文IP自带流量,关注度更高,既与顶流的“位置”相匹配,流量的叠加效应也有助于降低项目扑街的风险。顶流选择小众网文改编的作品,需要一点勇气。
《要久久爱》改编自网络小说家樱十六的《十七岁你喜欢谁》。这是一部常规的青春言情小说,讲述几个一同长大的小伙伴,在成长过程中逐渐走散,又兜兜转转重逢,并再续前缘的故事。
小说2019年连载,2020年完结
小说2019年开始在掌阅上连载,于2020年3月完结。直到2022年底,项目正式开机后,很多粉丝才知道剧集改编自《十七岁你喜欢谁》,并折回去翻翻小说。第一时间看完小说的粉丝纷纷在论坛上表示:小说太冷门了,“冷门到不行,根本没几个人知道”“开拍前我去看,全是紫米(注:杨紫粉丝的昵称)”……粉丝也诚实地说,小说写得“一般”,有它的可取之处,比如细腻、温馨、真切,但短板也很明显:松散、细碎、平淡。
一些书友对于小说的评价
顶级IP被哄抢可以理解,很多人自然会纳闷:为什么一些平平无奇、小众冷门的网文——甚至都称不上是“IP”,制作方也愿意购买版权进行改编?
有一种可能是网友猜测的,比如小说的作者本身就是制作公司的,近水楼台先得月。但更多时候,购买小众网文版权是一种常见的业内操作。一方面,一些网文虽然小众,并不意味着它的质量很差,制作方有可能“捡漏”——虽然这种情况概率很小,阅文无数的网文读者一般不会让好小说蒙尘。
另一方面,在剧本领域,原创之所以很难,往往是因为编剧殚精竭虑也想不到一个好创意,一个好创意就是故事的一半。一些网文虽然写得一般,但它提供了特别好的框架、人物关系和创意,给制作方带来很大的触动,制作方认为有挖掘的空间,就购买版权,再组建编剧团队进行创作。比如去年的热播剧《好事成双》,原小说并非大IP,剧集较于小说改动很大,小说更多也是提供了一个新颖的点子:正妻联合小三斗渣男。
《十七岁你喜欢谁》大概率属于这一情况。其聚焦少年友谊及成长阵痛,又有青梅竹马、久别重逢等热门元素,为改编提供了人物关系与故事基底。
头部演员对一个项目有多重要
《要久久爱》开播时,剧集的制片人在朋友圈发文感谢帮助这个项目完成的所有人,特别感谢了杨紫。制片人说,“最初,没有一个人看好我们这个选题”“当我们拿着ppt给大家讲这个项目时,多少人都在告诉我青春片没人看”,杨紫和她的团队,“第一个信任我们可以完成这个作品”“她真的就像女主角黄瀛子一样召集了所有合作者”……
此截图来自热搜#要久久爱制片人发文感谢杨紫#
在杨紫加入项目之前,它的遇冷并非平台或资方“势利”,而是市场端多年来的实践经验已经给出充足的反馈:青春校园题材要成为爆款很难,它可以是小成本的甜宠剧,可以是分账剧,却不见得适合高举高打的制作思路。剧集所改编的网文《十七岁你喜欢谁》,也不是《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匆匆那年》《最好的我们》这样的大IP。退一步说,由于时代语境的变化,这些青春文学大IP哪怕放在今日改编也有“过时”之忧。所以,《要久久爱》(立项时名字叫《199爱》,这个名字更土)起初不被看好,并不意外。
后续走向我们都知道了:杨紫的加入(此前杨紫与制作方合作过《女心理师》),让《要久久爱》这个项目活了过来。有了杨紫,演员很容易码齐,播出平台不愁甚至需要竞价,平台给出的评级起码是S级,项目也获得更多的资源投入。
前几年,以“流量明星为中心”的影视生产模式,导致“流量+大IP”几乎等同于烂剧,流量明星的片酬占据制作成本的大头,影视制作更像是在为流量明星打工。随后对天价片酬的控制、舆论对流量明星态度的转变,让影视圈得到一次有效的重整:主演的片酬占比有所下滑,剧本以及后期制作的投入有所增加,流量明星出演的影视剧质感上较前几年有所提升。
流量明星不再是爆款的充分条件,尤其是在电影领域,票房是观众一张张票买出来的,很难单靠粉丝刷出高票房(毕竟刷得真金白银),粉丝自嗨也无法转化为排片上的优势。但在剧集领域,流量明星还是能够带动一定的流量。粉丝会自发成为“数据工人”,他们熟悉平台热度机制、有效播放的统计机制,只要愿意投入时间,一个人可以贡献100个人的有效播放量、贡献1000条弹幕,这些都是热度统计的指标。
换句话说,剧集的热度有一部分是可以刷出来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部分流量明星只要凭借死忠粉就能够制造出A+或S的播放效果。虽然路人可能从未听说过此剧、是无效播剧,但旱涝保收的播放数据至少可以给平台、制作方和广告商一个交代。
从外界的眼光看,如今流量退潮了,流量明星不受宠了——给观众带来一种“解气”的感觉,但真实的情况不是这样:各大项目对于头部演员的依赖非常重,他们是否加入直接影响项目评级和制作规模。
杨紫是顶流,也是具有国民度的演员,用韩娱一个词来说,她是“信看演员”(值得相信所以去看的演员)。她出演的剧集不必靠什么粉丝刷热度(虽然可能一些粉丝会自发去做),很多观众因为相信杨紫、对杨紫有好感就会主动观剧。《要久久爱》就是如此:因为杨紫的加入而柳暗花明,收视率再不济,《要久久爱》的有效播放量还是拿到S+的评级——高于隔壁顶级IP“仙剑”改编的《仙剑四》与《祈今朝》。并且,这部剧在平台的广告招商非常可观。
几部播出中的剧集有效播放数据对比(1月27日),杨紫的扛剧能力毋庸置疑
顶流也无法“点石成金”
《十七岁你喜欢谁》是小众冷门网文,顶流杨紫的加入,让该网文的影视改编项目拥有顶级IP的能量。剧作只要是正常水准,依靠杨紫的国民度,就能收获差强人意的播出效果。无论别人怎么嘲讽,说这部剧“扑街”显然不客观。
《要久久爱》没爆也是事实,跟杨紫去年爆款的《长相思》相比,它的话题度和讨论量不是一个量级。这强调的依然是一个重要的业内“常识”:顶流固然能够赋能一个项目,但只是保证一个热度的基准线,不存在什么“点石成金”,除非项目本身就是“金子”;虽然流量明星还是管用的,但影视剧已经进入“口碑为王”的时代,这个大方向不会倒退。
《要久久爱》没有成为爆款,剧本自身不够好是主要原因。
《要久久爱》讲述的是,黄瀛子(杨紫 饰)、蒋翼(范丞丞 饰)、方明雨(朱颜曼滋 饰)等主角团六人组从小互相陪伴成长,高考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各奔东西,在成年人的世界中各自辛苦。30岁的他们收到其中一个好友即将结婚的信息,旧友重聚,往事徐徐铺开,才发现十七岁那年萌芽的感情从未消散、意外的背后误会重重……
《要久久爱》主打的是90后的“致青春”(虽然小说主人公是80后)。当然,这类青春剧很难说只将受众瞄准90后,就像《请回答1988》的目标受众从来不只是70后。虽然每一代人的青春不一样,但青春中的一些成长体验,以及成年人对青春逝去后知后觉的感悟是共通的。《要久久爱》适合所有青春已经逝去的人观看,它拍出了“致青春”主题的基本情感元素。
其一,通过青春岁月的青梅竹马、形影不离、甚至是幼稚的“山盟海誓”,对应成年人世界的陌生、尴尬与疏离。“花朵和果实的朋友不可能都是蜜蜂,更多的朋友虽不能说是昙花一现,但却有着一定的阶段性和周期性。”这是人世间友谊的常态,不同的人生阶段我们会有不同的朋友,年少的友人都是走着走着就散了。《要久久爱》将友谊走散的遗憾鲜明地呈现出来。
六人组一起长大,形影不离
虽然一起长大,但微信才加,六人群如今才组建
其二,以青春的热烈梦想、雄心壮志,对比成年人世界的疲惫萎靡、行尸走肉,梦想早已对生活缴械投降。六人组年少时对未来都有美好的幻想,如今的他们或做着与初心完全不同的工作,或做着曾经梦想的工作,却发现华丽的外袍背后的千疮百孔。《要久久爱》对物是人非的心碎亦有聚焦。
黄瀛子(杨紫 饰)年少时想当个伸张正义的记者,如今成记者了处处碰壁
对于“致青春”的这两个常见表达,《要久久爱》写出六七十分的水平,可以看,但没有太大的惊喜。青春与成年的对比,更多是一些“标签”的对比,比如青春期的友谊,关键词就是“好”,成年人的朋友关系就是极尽“疏离”,缺乏那种模糊暧昧地带的铺陈,没能像“请回答”系列那样写出难以复制、难以名状、充满留白的个性化细节;青春期的梦想很美好,成年后的工作也是各种标签堆砌:被泼水、被同事背刺……
《爱久久爱》剧本最大的问题,也是这部剧最大的特色——双线叙事。
剧本有比较大的野心,它本意是将双线叙事作为特色,经由过去与现在两条线交织叙事,鲜明体现出对比,并制造一定的戏剧悬念:六人组是如何走散的?双向暗恋的黄瀛子与蒋翼,曾经如何错过彼此,今日是否有可能终成眷属?
双线叙事的戏剧结构是可行的,构思也很精巧,但它对执行提出很高的要求——过去与现在两条线都必须有强烈的戏剧看点,相互对照也得寄寓丰富的人生况味。去年的悬疑剧《尘封十三载》是双线叙事运用最成功的剧集,两条线都有很强的悬念:十三年前的命案是怎么发生的,十三年后又是如何破案的,两条线对比又能体现出时代变化的沉重分量。
《要久久爱》的问题在于,两条线的戏剧吸引力不足。过去那条线,它对青春叙事的刻画基本定型,就是在“美好”这个方向打转——虽然也有成长的阵痛和残酷,比如六人组一大半的原生家庭不幸福,经历最坎坷的蓝亦菲似乎已不在人世;但总体上,过去时间线的每一次闪回,观众都能知道它是想写六人组关系有多好、黄瀛子与蒋翼如何暗恋彼此又如何相互错过(一些暗恋细节戳人,但太拖拉也显重复)。
相对地,成年人世界这条线,就是各种“一地鸡毛”。然后重点就是黄瀛子与蒋翼什么时候对彼此表白暗恋心事、什么时候双向奔赴。为了给他们的爱情制造阻力,编剧给黄瀛子与蒋翼身边各自编排了一个潜在“情敌”,形成“四角恋”,再夹杂一些他们各自的事业线……这些看起来意思都不大,太俗套。
黄瀛子不同阶段与不同的人逛水族馆,最后她选择蒋翼(范丞丞 饰),还是丁也(金世佳 饰)
这样一来,《要久久爱》的双线叙事并未发挥出这一戏剧结构的功能,不仅让人觉得频繁跳转有点杂乱,双线的剧情原地踏步居多,推进缓慢,看点不足。
总之,因为杨紫的加入,一个普通网文改编的影视剧项目从无人问津到获得大量关注,足见头部演员对于剧集项目的重要性。但并非有了顶流的加入,一部项目就会成为爆款,归根结底还是取决于项目自身的质量,取决于剧本与制作。《要久久爱》不是烂剧,但也不够好,有这样的播出成绩是市场的正常反应。
但凡有点创意的大小网文都被争相购买,折射的是剧集创作领域优质剧本的稀缺,优秀剧本的数量并不比市面上的流量明星更多。营造良好创作生态、提升剧本创作水平,是影视生产的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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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链接:网文改编观察丨《要久久爱》:杨紫能将普通网文点石成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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