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繁花,泪流满面,年代,爆火
作 者:十一
来 源:正和岛(ID:zhenghedao)
当这个时代到来的时候,锐不可当。万物肆意生长,尘埃与曙光升腾,江河汇聚成川,无名山丘崛起成峰,天地一时,无比开阔。——《激荡三十年》
1993年6月,《大江大河之岁月如歌》中的宋运辉经历了人生的巨大转折,他从东海化工被下放到了一个穷乡僻壤的农药厂,带领着工人们把工艺改革搞得如火如荼。
三个月后,《繁花》中的阿宝通过一番运作,让名不见经传的三羊牌T恤,一夜之间成为上海名牌,甚至准备进入资本市场大展拳脚。
图源:《繁花》电视剧官微
开年的两部热播剧,就像一辆从久远年代驶来的列车,把人们带回了那个沸腾似火的时期,那个人人都渴望向上、渴望蓬勃生长的时代。
它们的故事背景都是上个世纪90年代,两位主人公一个是县级工厂的厂长,一个是上海生意场上有名的老板。
他们有着不同的人生轨迹,却有着相同的时代命题。90年代,那是改革开放40多年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春天的故事》从此时开始唱响。
有些敢闯敢拼的人通过市场经济改变了命运,有些应运而生的企业野蛮生长活跃至今。
当剧情被广泛讨论时,人们到底在怀念什么?我们试图在剧集之外,回望那个时代的不同切面,追寻答案。
一、“大胆地试、大胆地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在一直“摸着石头过河”的路上,探索的改革来到了十字路口。
国内,各地物价上涨,1988年CPI(居民消费价格指数)达到了20%,一场抢购风潮席卷了全国。
一系列治理整顿的降温政策随之出炉,提高银行存款利率,削减基本建设投资,这些虽然遏制了物价上涨,但经济增长率也从11.2%跌到了4.2%。
这个数字创下了改革开放以来的新低,此前的好几年,这个数字都超过了10%。
国外,世界局势风云变幻。东欧剧变、苏联解体、冷战结束,不少人惊慌失措,改革的脚步也一直徘徊不前。
1992年1月17日,北京的积雪刚刚融化,88岁的邓小平踏上列车一路南下。这趟旅程将改变中国经济的发展进程,影响无数普通人的命运。
在之后的一个多月里,他途径武昌、深圳、珠海、上海等地。在深圳国际贸易中心大厦,邓小平听了深圳改革开放和经济建设的情况汇报后,十分高兴:
深圳的重要经验就是敢闯,没有一点闯的精神,没有一点“冒”的精神,没有一股气呀、劲呀,就走不出一条好路,走不出一条新路,就干不出新的事业。
旅程结束后,“南巡讲话”横空出世,震惊世界:
“改革开放胆子要大一些,看准了的,就大胆地试、大胆地闯。对的就坚持,不对的赶快改,新问题出来抓紧解决”。
对国人来说,中国的未来从迷惑变得逐渐明朗,自己眼前的道路也变得清晰。
“傻子瓜子”创始人年广久成为了这一历史转折点上的独特坐标。在邓小平南巡来到深圳时,年广久正因流氓罪入狱坐牢。
而在南巡讲话中,邓小平点名到:“农村改革初期,安徽出了个‘傻子瓜子’问题。当时许多人不舒服,说他赚了一百万,主张动他。我说不能动,一动人们就会说政策变了,得不偿失。”
因为这次“点名”,仍在狱中服刑的年广久获得了新的生机。1992年3月13日,年广久被宣告无罪释放。
“傻子瓜子”至今被人们视为中国民营企业发展的一面旗帜,年广久也成为了中国民营经济发展的标志性人物之一,被称为“改革的报春花”。
又隔了不久,词作家蒋开儒被一篇关于深圳变化的报道吸引。当年自己路过的那个小渔村到底变成了什么样?他决定亲身前往深圳。一踏上这片土地,蒋开儒就被眼前林立的高楼深深震撼住了,他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春天的气息”。
1993年3月7日,蒋开儒完成了《春天的故事》的歌词创作,发表在《深圳特区报》上。
在经过谱曲、修改后,这首歌后来成为了改革开放的标志性曲目,歌词是这样描绘这个故事的:“1992年,又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写下诗篇。”
春天的概念就这样润物细无声。走到了千家万户里,走到了人们的脑海中,打碎了许多晦涩不明的、固执已久的观念。
一个人人都摩拳擦掌的年代到来,只管提着一股劲、一股气,只管大胆地试、大胆地闯。正如《大江大河》中的主角们,办窑厂、卖馒头、做生意,大家都想抓住那根绳子,赶上那波浪潮。
图源:《大江大河之岁月如歌》电视剧官微
《繁花》中的阿宝也在剧中说道:时代突飞猛进,我不想只做看客。
当时下海经商成为势不可挡的一股潮流,民间流行的一句顺口溜是:“十亿人民九亿商,还有一亿在观望”。这股浪潮从工人、农民,一路影响到体制内官员。
大批体制内精英下海创业,这个企业家群体后来被称为“92”派。他们一路高歌,参与创造了中国经济奇迹般的高增长,泰康保险创始人陈东升、汇源集团创始人朱新礼便是其中的代表。
正是“南巡讲话”打下了坚实的思想基础,才营造出了一片极具生机的春天气候。后续一系列深化改革的措施,一系列重大改革事项也开始得以系统梳理、整体推进。
二、“我将一往无前,死而后已”!
“南巡讲话”,将中国送上市场经济轨道,确定了前行的方向。改革开放开始从“摸着石头过河”,向着体制化、机制化迈进。
1993年11月11日,党的十四届三中全会形成《中共中央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为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搭建起了基本框架,制定了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总体规划。
在这之后,又历经现代企业制度建立、分税制改革、汇率并轨改革、国有企业和乡镇企业产权改革、市场体系和运行机制、投资体制改革、价格改革、中央银行体系建立等等一系列改革……中国才真正巩固市场经济体制。
在这一阶段,不得不提的是另一位时代人物,朱镕基。1991年,他从上海市委书记任上调入北京,出任主管经济的副总理。
1993年4月,中央政治局常委会决定由朱镕基负责财税改革等几项重大改革方案的领导工作。
随后,朱镕基带领60多人的大队人马,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马不停蹄地走了十几个省,与地方官员面对面地掰着指头算账。
由他推动的分税制改革是一次广泛而深刻的经济体制改革,中央财政因此重新获得了活力。1994—2002年,我国财政收入年均增长17.5%;
他推进国有企业的改革,建立以股份制改造为目标的现代企业制度,化解了转轨时期的许多难题,这个政策也一直影响至今;
汇率双轨制的合并,让当时的人民币得以贬值,中国商品依靠便宜的价格走出国门,吸引了一批批外部投资商,中国也逐渐成为全球制造业的中心;
除此之外,还有金融-银行体系的改革等等……这一系列意义深远的变革举措,为中国此后30年的经济崛起打下了基础。
从思想的确立,到实践的落地,每走一步都要挣脱很大的阻力。
为了把中国经济重新拉出泥潭,朱镕基说要抬着棺材搞改革,“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我都将一往无前,义无反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时也,势也。从90年代的一系列改革之举,已经构筑出二十一世纪中国的基本面貌。很难说谁是因,谁是果。后来的故事,一切犹如宿命般,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时代潮流滚滚而来,势不可挡。
中国经济不仅在产业结构、制造业格局、地方财政收入模式等方面发生了重大转变,涉及普通人的国民财富分配,也与往昔有着天壤之别。
1990年12月19日上午11点,朱镕基宣布上海证券交易所正式开业。随着一声锣响,中国证券市场迎来了历史性的一刻。
当天上证指数发布,基点为100。到1992年5月25日,上证指数收报1421.57点。有人像《繁花》中的阿宝一样,拼了命的入场,一夜翻身,但也有人一夜归零。
除了股市,90年代末的房市也同样狂热。
当时亚洲金融危机的影响尚未消除,1998年的中国经济依然低迷。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朱镕基就提出必须加快启动住宅消费。
当年的7月3日,中央正式发布《关于进一步深化城镇住房制度改革加快住房建设的通知》。
实行了几十年的分房体制被彻底打破,住宅商品化时代开启。房子成为老百姓可以自由买卖的商品,这是我国住房制度改革历史中划时代的变革。
一大批房地产企业应运而生。1998年,全国仅340家房地产开发企业。而到2001年底,仅北京一个城市就已经达到985家。
从生机盎然的春天,到赤日炎炎的夏天,不过转眼间。
从1992年开始,中国连续4年GDP增长均超过10%。最高的是1992年,达到14.2%。
而我国的GDP从1991年的2.2万亿元,增加到1999年的9.06万亿。
时代的宏大叙事是大江大河,它们自远方奔涌而来。而水中的鱼或顺流而行,或随浪而起,而后融为江河的一部分。他们是《繁花》中的阿宝,也是《大江大河》中的宋运辉,是每一个普通人。
就是这些人,成为了厚重历史上最鲜明的注脚。
三、我们为何怀念90年代
1990年10月8日,麦当劳急不可耐地来到了深圳,开出了它在中国大陆的第一家快餐店。此时肯德基已经进入中国3年,并赚的盆满钵满。
深圳,中国内地第一家麦当劳餐厅即将完工
1991年,牟其中用500车皮轻工产品、罐头、热水瓶等日用小商品,陆续从苏联换来4架飞机,他自称从中赚了近1亿元。“罐头换飞机”的事迹传颂一时,这位冒险家也在中国商业史上留下了他独有的印记。
1992年,华为刚刚挺过第一次“生死关”,借助用户交换机系列产品的大卖,营业额首次突破了1亿。
同样在这一年,鲁冠球工厂生产的万向节,占到了全国60%的市场份额,之后又成为中国第一家上市的乡镇企业。
1993年,宝洁在中国一口气建立了4家公司和5家工厂,美国通用汽车公司在中国生产的第一辆轿车下线。
1994年,张瑞敏为了纪念创业十周年,写出了广为流传的散文《海尔是海》。这是企业家精神最早用企业家的笔画勾勒出来的样子:
海尔应像海。唯有海能以博大的胸怀纳百川而不嫌弃细流;容污浊且能净化为碧水。
这一年,万科旗下有55家附属公司和联营公司,遍布全国12个城市。在巨人大厦开工典礼上,当时意气风发的史玉柱放出豪言:将建成78层高的“中国第一高楼”,刷新中国最高楼纪录。
1995年,成立十多年的联想,销售额达到67亿,在之后的五六年里也持续增长,在2000年时达到284亿。
同年,马云和其他两位员工一起创办了“中国黄页”网站,成立了中国第一家互联网商业公司。
中国第一家网站的广告牌出现北京中关村的白颐路南端街角处,上面写着:中国人离信息高速公路还有多远——向北1500米。
1997年,26岁的丁磊在广州创办了网易,当时员工只有三个,办公面积只有7平方米。第二年,新浪和搜狐诞生,腾讯和京东成立,属于新世纪的互联网,赶在了90年代即将结束的前夕呱呱坠地。
从乡镇企业的萌芽到中国制造的崛起,从温州模式到出口走向世界,从《繁花》的十里洋场到《大江大河》的百货商场,一群群人在夹缝中寻求发展,一代代人在接力中前行。
一切尚无定义,每个人都梦想着与这个时代共舞。“万物肆意生长,尘埃与曙光升腾”。
这个年代,无论是文学、音乐还是影视,都透着一种仰头向上的生命力,以及无拘无束的自由感。
诗人汪国真在三十岁之前无人问津,但在90年代初却突然走红,他在诗里写到:
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
既然选择了远方
便只顾风雨兼程
我不去想能否赢得爱情
既然钟情于玫瑰
就勇敢地吐露真诚
我不去想身后会不会袭来寒风冷雨
既然目标是地平线
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
我不去想未来是平坦还是泥泞
只要热爱生命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这首诗,激励了无数满怀理想却遭遇坎坷的人。同一时期,路遥写的《平凡的世界》获得了第三届茅盾文学奖。
“其实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个世界,即使是最平凡的人,也要为他生活的那个世界而奋斗”。一句看似朴素的话,却写出了时代最宏大的声音。
罗大佑、周华健、张国荣、四大天王、Beyond、崔健……两岸三地,总有人走到台前肆意展示着他们无与伦比的才华和创造力。
那个时候人们用录音机、用磁带听歌,很多内地的歌迷虽然听不懂粤语,但也能哼上几句《光辉岁月》《海阔天空》或者《不再犹豫》……
就算是如今,Beyond也是华语乐坛和每一代人的集体记忆。很多人没有生在那个时代,却无比热爱那个时代。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纵有创伤不退避,梦想有日达成,找到心底梦想的世界,终可见”。
“自信打不死的心态活到老”。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风雨中抱紧自由,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自信可改变未来,问谁又能做到”。
这些歌词无论何时都能打动人心。足以可见,自由和理想永不过时,努力和坚持自有意义。
在影视界,从《编辑部的故事》到《北京人在纽约》,从《我爱我家》再到《三国演义》,从琼瑶的《还珠格格》到金庸的《神雕侠侣》,从《霸王别姬》到《大话西游》……想象力是这个时代最不缺少的东西。
1990年,赵本山第一次登上了春晚舞台,这一待就是20多年。1999年,他和宋丹丹搭档表演小品《昨天今天明天》,一句“改革春风吹满地,中国人民真争气”,直到前几年还在霸榜00后的歌单。
在30集的《繁花》里,足足有57首怀旧金曲。如果要用一首歌结尾,我会选择姜育恒演唱的《再回首》:
再回首
背影已远走
再回首
泪眼朦胧
留下你的祝福
寒夜温暖我
不管明天要面对多少伤痛和迷惑
再回首,恍然如梦
再回首,我心依旧
只有那无尽的长路伴着我。
参考资料:[1]. 《激荡三十年:中国企业》吴晓波[2]. 《今天的朋友圈,留给90年代》书单
排版| 十一| 十一轮值主编| 夏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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