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众生,繁花,见证
【摘要】《繁花》第一集,爷叔教育阿宝:纽约帝国大厦,爬上去要1.5小时,跳下来只要8.8秒。原以为,这只是一句普通台词;想不到,20多集后,却作了呼应。
黄河路上金美林饭店的老板借钱炒股失败,坠楼而亡。剧中给出的镜头是金老板仰面躺在小轿车上,其造型让人联想到1947年纽约帝国大厦女子坠楼照。
《繁花》剧照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上海人称“蛇王”的评弹演员杨仁麟在说《白蛇》时,为了突出白娘子的美貌,并不为其开相,而是写她走过长街,街两旁的店家伙计看见她的美貌后,引发了一连串七颠八倒出格乖戾的举动(美色颠倒众生)。由王家卫导演的电视剧《繁花》一经播出,也成了上海人茶余饭后的热门谈资:讨论剧情,回忆过往。
《繁花》剧照
2003年8月,我在黄河路苔圣园(剧中至真园的原型)请朋友吃饭,饭后出门,只见门前冷落车辆稀。
2023年12月27日,该剧上映首日,时值数九隆冬,再经黄河路,更见清冷。不料两周之后,黄河路上人头攒动,苔圣园内生意兴隆,一举成为新晋网红打卡点。
剧中涉及的和平饭店英国式套房、定制繁花套餐,光明村推出“拾味繁花”,鲜得来的排骨年糕,包括小说原著,纷纷大卖,更有很多年轻观众跟着《繁花》沪语版学说上海话,俨然成为一个文化现象。
《繁花》剧照
小时候,我听说书先生说,看美人要在月下看,月下美人会比平时美,而灯下美人则更美。那时候,不甚了了。后来,看王家卫的电影,才领略到灯下看美人的韵味。
在电视剧《繁花》中,他仍然保持了自己特有的影像美学特征。多侧面不规则的画面构图,既炫目又朦胧的色调运用,由摇曳生暧昧的光影处理,几乎每个镜头,不论女演员男演员,都力求影像唯美。难怪有观众说,看《繁花》电视剧有看电影的感受,是一场视觉盛宴。
电视剧改编自小说《繁花》,但故事情节别出机杼。好在原小说的结构比较特殊,呈开放性和延展性。优秀的文艺作品能够引起受众的兴趣,使之产生代入感,从中找到自己的影子,寄托自己的情怀。以此来衡量,电视剧《繁花》是做到了。
《繁花》剧照
在追剧过程中,有观众找出自己或父母长辈当年的照片,在网上展示其中的服饰打扮,证明剧中人物的穿着打扮并没有被随意拔高。那时,上海确实有一部分人能赶上时代潮流的发展,获取很大收益,生活品质也水涨船高。
我们共同走过了那个年代,剧中用较多篇幅反映了中国证券市场发展过程中的种种情况。看到剧中男主角阿宝第一次找打桩模子购买“电真空”股票,我就回想起自己和同学曾经受大户委托,诚惶诚恐地捧着十多万现钞,去广东路工人文化宫附近的广式茶餐厅,找打桩模子收购中签(可以购买股票)认购证的情景。在上海,像我这样的小散户何止万千,他们大概都会从一闪而过的剧情镜头中,看到当年貌似自己的身影吧。
对生活抱有希望的人大都会对自己逝去的过往充满眷恋。小说《繁花》之所以能够拨动经历过那段历史时期的读者心弦,是因其艺术地描写生活、真实地反映历史。而电视剧《繁花》虽没有还原小说的故事情节,却秉承了小说的精神,艺术而真实地反映生活和历史。
《繁花》剧照
王家卫采用非线性(倒叙)或碎片化的多场景、小片段和人物关系来叙述故事。看似情节支离散碎,却往往草蛇灰线、前后呼应。看他的作品,要细心、有耐心。
剧中第一集,爷叔教育阿宝:纽约帝国大厦,爬上去要1.5小时,跳下来只要8.8秒。原以为,这只是一句普通台词;想不到,20多集后,却作了呼应。黄河路上金美林饭店的老板借钱炒股失败,坠楼而亡。剧中给出的镜头是金老板仰面躺在小轿车上,其造型让人联想到1947年纽约帝国大厦女子坠楼照(史上最美坠楼照)。
王家卫注重细节,一丝不苟,小到一张飞机票、印在烟贩亭玻璃上的电话号码,等等,都真实还原,使该剧看上去精致细腻。他还贴心地选了57首老歌,将音乐与剧情画面有机融合,激发观众内心情绪的共鸣,使当年喜欢那些歌曲的观众在观剧时心旌摇荡。
《繁花》剧照
当然也有观众觉得某些剧情并不合理。例如,在汹涌澎湃的经济大潮中,能成功者,究竟佼佼,其中没有政商结合(无论是政策扶持,还是政商勾结等正反两个方面)几乎是不可能的,而该剧对这种现象却没有描写,阿宝的成功显得不够真实。
其实,剧情还是曲折地透露了一些信息。例如,掌握国家外销指标的国营外贸公司业务员汪小姐,帮助阿宝拓展业务、发家致富,自己却清正廉洁不收一分钱,后因没有上缴阿宝送给她的一副价值260元的耳环而被下放劳动,不久辞职,成为自由经营者自己创业。阿宝于此时送她豪车(汪先没接受,后却借用了)。按照法律规定,阿宝此举并不属于行贿,汪小姐也属无懈可击,但观众看得出,这两人之间明显是“行得春风有夏雨”(意思是先施恩情、后得回报)啊。编导在描述这种现象时,点到为止,用两人之间的感情纠葛来做烟幕弹,掩盖真相。
《繁花》剧照
观众如果能够透过烟幕看本质,后面剧情中阿宝乖张的举动(瞒着爷叔帮助汪小姐)就能解释通了,阿宝帮助汪小姐,根本不是出于什么男女感情(或许有几分雪芝之死的刺激感伤),是为了还汪小姐以往的人情债。
还人情债,也不是为了汪小姐,而是为了阿宝自己的人设——守信用。阿宝以后还要做外贸,还需要继续得到国营外贸公司中权力人物的帮助。优秀的生意人(商人)是不会过河拆桥的,是不会吃白食的。
剧中,汪小姐与人合作创业却无资本,连皮包公司简陋办公室的租金都付不出,却能拿下国营外贸公司的大订单,并且以外汇结算,最后还盈利了。这不是阿宝的帮助,而是她师傅(原顶头上司)、仍在国营外贸公司任科长的金花的帮助。试问,汪小姐会不会在金科长离职后,也送她凯迪拉克呢?
像汪小姐这样,从原来的国营外贸公司离职转而自己创业的业务员,我在生活中也曾有过几次接触。电视剧《繁花》的编导知道观众、知道我们见证过那个时代,对当时的某些社会现象,他们也只能不响,留下《繁花》见证芸芸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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