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猛药,周处
电影《周处除三害》上映一周,取得超2.2亿的票房、8.1分的豆瓣评分。风头强盛,将春节档的余温一扫而尽。
值得关注的是,影片罕见地打开了男性观影市场,猫眼口碑男性评分人数占比超过60%、虎扑打分9.6,均说明了男性观众的狂热喜爱。
《周处除三害》(图源:豆瓣)
伴随着高热,影片也受到了一些争议,部分情节被认为是“男凝”和“物化女性”,透着“直男电影”的弊病。
“直男电影”这词并不新鲜,开创“50亿俱乐部”的《战狼》系列就曾被冠以相同的名号,并且一样收到了质疑的声音。
但在故事内核足够优秀的前提下,此类作品往往瑕不掩瑜,《战狼》系列自不必言,而《周处除三害》亦然。
《战狼2》(图源:豆瓣)
《周处除三害》中,“大尺度”和“强情节”只是叙事表达手法,真正的主题依然是成长。
从渴望关注与认可,到建立是非观、由邪归正,再到真正找到和实现自我价值,主角陈桂林有一条完整的、积极的成长线。这样的一条成长线,被套在了“杀人犯大开杀戒”的极端设定中,形成了强烈对冲。
“直男”常有,但“周处”不常有。有人说直男电影“味太冲”,但它的确带动更多男性观众走进影院,也促进了电影市场多元化发展。
“直男”的成长
《周处除三害》的“对冲感”无疑是近几年电影市场少见的亮点,也是其作为“直男电影”高热的关键。
在近些年的语境里,直男除了代表取向,更多的是情商低、审美差、不够成熟的代名词。“直男”的使用语境,也逐渐从玩笑发展成讽刺。
而被称为直男电影的,通常有以下特征:故事的主要视角和人物弧光均落在男性身上,展现男性在困境中的心理转变;女性在其中起辅助作用,和男主有或多或少的情感联结,但很少得到平视和尊重。
通过“对冲”,《周处除三害》精准戳中了男性在成长中的情绪情感诉求。
《周处除三害》(图源:微博)
首先是博关注。
影片里,陈桂林的家人只有奶奶,没有提及他的父母。显然,陈桂林在成长初期,没有获得该有的关注与关爱。为了被关注和被看到,加上无人正确引导,他难免会误进歧途,踏入黑道,选择用最原始的方式找存在感。
这种行为类似于小男孩为了博眼球调皮捣蛋,只是放在电影的特殊语境中,会用极致的方式放大。
影片开场,陈桂林的生理年龄到了成人阶段,可心理年龄还停留在少年阶段。不管是炸赌场、枪杀黑帮老大,还是后期狙击榜一和榜二罪犯,本质上都在获取关注,黑医贵卿的癌症说辞只是一个契机。
其次是征服欲和竞争欲。
少年也是一个男人荷尔蒙爆发的时期,无处安放的攻击性会外化为征服欲和竞争欲,生猛无比。向善,可擒恶龙、斩凶虎;向恶,亦会化为恶龙、变身凶虎。
影片前段的陈桂林自然是后者,而进入中后段,他逐渐变成了前者。过程里,黑医贵卿、陈灰、小美均对其有重要影响。
对比黑医贵卿和小美,陈灰是作为“竞争者”存在的。在长时间的你追我逃里,陈灰的行为也会潜移默化地影响陈桂林。一方面是不顾生命的追缉,让“少年”陈桂林感受到正义的强大驱动力;另一方面是以善为先,就算再想抓到陈桂林,陈灰也会先确认同伴的安全。
影片结尾,两个人惺惺相惜,陈桂林主动找陈灰自首,陈灰在行刑前“照顾”陈桂林,都是相互影响的结果。
《周处除三害》(图源:微博)
第三是被回应、被依赖,这在电影中和小美息息相关。
成长阶段中,主观行为有回应和反馈才能继续。陈桂林救下小美后,意识到行善有回应,并且被真正看到其价值,展现出可以被依赖、被依靠的部分。两个人有了情感联结,这份情感可以是爱情,也可以是友情。
有网友说,小美的角色换成一个男孩也可以,不过若是这样,浪漫的氛围会弱很多,影片的丰富性也会降低。毕竟,学会与女性相处,是男性成长的必备课题。
某种程度上,陈桂林和小美存在相同困境,都在渴望自由。对于陈桂林来说,从黑道获得了关注,亦给自己制造了桎梏,始终处在斗争和被追缉中。而小美长期生活在“香港仔”的掌控下,同样受到禁锢。陈桂林没有让小美重复母亲的命运,给了她自由,也是想让自己自由。
《周处除三害》(图源:微博)
最后是惩恶扬善的英雄情结。
陈桂林杀香港仔还只是为自己,杀林禄和则在此之外,还有为他人“除害”的成分,杀未觉醒的信徒可以解读成纯粹的“利他”行为。
至此,从纯粹为自己到纯粹为他人,陈桂林彻底完成了从少年到成人的成长,同时在另一个层面上实现了男性的英雄情结。
而这其中,在意识到行善的美好之外,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节点,即能够分辨出伪善和真恶。
情感是生命最美好的体验,真正的善意能产生正向情感联结。林禄和引导陈桂林舍弃奶奶给的手表,这种让人割舍宝贵情感的行为,一定是伪善,甚至是穷凶极恶。陈桂林看到了这点、看到对方轻视“小男孩”的生命,才有了后面的“高光”时刻。
《周处除三害》(图源:豆瓣)
在片中,陈桂林介绍了自己三次,每次都在故事的关键节点。第一次,我不是小喽啰;第二次,你不认识我?第三次,我就是我。这最后一次,最有底气,也最有人物魅力。
“直男”的争议
值得一提的是,从各大平台的反馈看,《周处除三害》不仅大受男性观众欢迎,女性观众亦给了很高的评价。这再次论证了一点,优秀的“直男电影”男女通吃。
按照主角人设和故事语境划分,“直男电影”大体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动作类、战争类和黑帮题材的作品,侧重荷尔蒙的外化。通常优秀的“直男电影”诞生于此。
为了呈现荷尔蒙的流动与张力,此类电影会设计极具冲突感的强情节。以拳拳到肉的生死搏击、你死我活的智慧交锋,将富有生命力的攻击性得以具象化体现。
在荷尔蒙之外,此类电影的情感“纯度”亦很动人。因为在非生即死的语境里,不管是兄弟情、战友情、还是爱情,全然抛却了利益等身外因素,突显一个赤诚火热的“义”字,让情义无价四个字更显珍贵。
国外的《敢死队》系列、《速度与激情》系列,国内从早年的《英雄本色》和《古惑仔》系列、到如今的《战狼》系列、《周处除三害》等电影,都是此类电影的成功之作。无一不是票房与口碑双丰收。
《古惑仔》(图源:豆瓣)
另外一类是都市情感作品,侧重荷尔蒙的内化反应。区别于荷尔蒙外化型的电影,这类作品更会展示男性的“弱”或者“力不从心”之处,以更丰富的视角刻画男性。
并且,主角的年龄范围,也将中老年男性的精神世界搬上了舞台,以及用他们的经历作为缩影,描摹社会横截面。
比如《非诚勿扰》系列,通过“中年海归男”秦奋的视角,用轻松幽默的言语,反应了中年男人对于爱情和欲望的追求,折射了当代人对于人性和爱情的思考。
而在《老炮儿》里,影片用一个倔强、顽固、坚守传统道义的“老江湖”,呈现了新旧两代人的观念碰撞,以及时下冲击下,“老江湖”仍要挺直腰板、不断探索生命价值的强悍形象。
《老炮儿》(图源:豆瓣)
只不过,中年男性的价值观和幽默,往往也会坐实直男的标签。而“直男电影”大多主要刻画男性诉求,那么在内容和镜头表达上,难免受到不同程度的争议,并且多为女性角色表达。
《周处除三害》中,小美裸身和戴手铐的镜头被认为是“男性凝视”,有贬低女性的意味,而相关情节亦被看作是“救风尘”,以满足男性对于女性的掌控欲;《老炮儿》里,冯小刚与许晴的“震颤”镜头,以及许晴不求名分的态度,被看作是老男人在秀优越感,油腻且不尊重女性;《飞驰人生2》则直接因为全片没有一个女性角色被批评。
《飞驰人生2》(图源:微博)
近几年内,“直男电影”也有饱受好评的女性表达,《战狼》系列的两位女主角都是强大坚韧且极具女性魅力的角色,在剧情线和感情线上,都有起到重要作用。而像《飞驰人生2》这样,如果导演不会拍女性,全员男性反而可能也是好的选择。
对于“直男电影”来说,有争议其实是好事。而在在表达男性的情爱、欲望情节上,创作者们还需要多多思考。
市场需要“直男电影”
观察近十年的电影市场,很容易看到一个现象,即女性成为了电影市场的主流消费群体。而本着用户的诉求,市场上的女性电影并不少见,反过来,男性观众推崇的“直男电影”相对较少,除了港产警匪片、全民向的大制作、偏现实题材作品和好莱坞电影,真正能引发男性群体性共鸣的电影很少。
在这种情况下,市场上一旦出现符合男性观众期待的“直男电影”,他们会出现集中性观影的行为,迅速拔高当期电影市场的营收数据。可是当影片下映,这批观众就会迅速“四散而去”,不会在下一次走进影院。
就此,如果市场上能够持续不断地出现优质电影,将男性观众粘在影院,那么电影市场的整体发展也会再上一个大台阶。鉴于海外作品数量有限,“直男电影”必然是国产电影的一大细分“蓝海”。
《周处除三害》(图源:微博)
从制作端口看,“直男电影”偏爱的强情节,亦可以侧面助力国产电影工业化,以及类型作品创新化。
之于前者,体现在视听声效、场景设计、后期特效等硬件。之于后者,《周处除三害》取材自《世说新语·自新》,这为内容创作提供了新灵感,能够让创作者思考,如何用经典古籍的故事基地,套上类型片的外壳,打造兼具人文底蕴和情节看点和作品。
世界上只有男女两种性别,当关注女性诉求的时候,男性的成长和精神诉求也需要被关注,需要被电影这种影像媒介去呈现。经典的“直男电影”,足以成为一个时代里直男的行为的镜像和导向。而在新时代,也需要新的“直男电影”。
三月伊始,《周处除三害》为电影市场打下了不错的新起点,也为“直男电影”立下了新口碑。期待在这部影片的影响下,有更多同类型的相关优秀作品出现,亦如少年成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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