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幕,有个性,惊艳
极具个性的动画片《大护法》,让不少观众把不思凡视为一位个性动画导演,而七年后的《大雨》,证明了他的个性依然鲜明,再一次惊艳了银幕。
这部带有浓郁奇幻冒险色彩、融合了中国传统动画片特色的电影,起点是不思凡童年时对于大雨冲刷污染的一个记忆,继而逐渐地发展成一个讲述轮回与新生,带有强烈悲悯色彩的故事。
采访时的不思凡,温文尔雅地娓娓道来时经常面带笑意,而说到《大雨》中关于情感与悲悯的部分时,会让你相信他是那个同事所说“喜欢跟大家讲佛学”的人,而《大雨》,会让你更加了解他。
《环球银幕》专访
《大护法》导演不思凡
Q:从《大护法》到《大雨》,片名有统一性,但“大雨”对于一部奇幻电影或是普通观众而言,可能是一个比较含糊或冒险的片名。为什么会用它来作为片名?
A:在取片名的时候,我其实是有意识地去冒险,后来我也询问了团队成员的意见,但似乎大家都觉得它可能包含了我想要表达的某种东西,非常包容我。最初片名就是《大雨》,因为整个故事就是在一个新生和轮回的概念下,围绕着一场大雨展开。
Q:《大雨》非常天马行空,感觉就是“菊次郎”在“西游记”途中碰到了“加勒比海盗”。这个故事的原点是什么?然后经过了一个怎么样的发展过程?
A:(笑)你提到的这些电影,我觉得必定是有影响的,因为我们在创作过程里一定是吃进了什么才投射出了什么。《大雨》的创意是基于我的一个感受,经过梳理后最终沉淀成了现在的样子。
说回《大雨》的概念,是因为我小时候遭遇了国家发展中环境污染比较严重的时期,每一场大雨过后,那些污染都会被冲刷掉,结果又慢慢回归到污染的状态,但是在大雨的一瞬间,我会感觉到一种新生和轮回的状态,那个感觉特别舒服。
有一个观众问我:为什么片头《大雨》的片名是透明的?我说因为在片子的开始,“大雨”在云上,我希望看到的是水已经开始聚集了,到最后太阳升起、发现了一个新世界,完成一个轮回的概念。
Q:在构建整个“大雨”世界的时候,无论是设定还是最终转化为视觉呈现,哪个环节对你们团队的挑战是最大的,或是耗时比较漫长的?
A:其实我们相对还是比较擅长创意性的人物设计,但有时候还是会在角色的差异性上产生问题。比如说画一个游侠,就会画出武侠的感觉,我们就觉得没有新颖感,还有穆影之,一个仙里仙气的少年,那么仙里仙气到底是什么样的?有时候漫无目的地画,还可能诞生一些好创意,但当你有要求地去做,还是要花很多的时间,要经过很多次碰撞才能完成。
Q:《大雨》最触动我的,一是大谷子与馒头的父子情,二是穆戏班的成员,首先是因为怪趣的设定,其次是塑造包括配音都很出色。从角色来看,他们既有搞笑的地方,但终归因为卑微无力给人强烈的悲悯之感。这些角色,有什么生活原型或是触动过你的真实人物吗?
A:悲悯可能是来自我理解“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感受。这句话对于年轻时候的我的冲击是非常大的,一开始可能感觉到的是无情,但后来感受到的是悲悯。包括我自己在内的所有人,一直在忙碌,但在大自然面前,就跟蚂蚁一样,是随时可以抹去的。
我们每一个人都在努力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为一些卑微的诉求在不停地挣扎和索取,但这些真的重要吗?我觉得这种悲悯来自于一切的原点都是无意义,当然这个并不是一种负面的东西,我反而会觉得无意义是可能是真正有意义的事情,让我觉得悲悯的,是大家需要这样疲倦地去追寻。
从《大雨》整个故事来说,最初人物去追求一个虚无缥缈的欲望,去毁坏自然也好,去争夺一个自以为是的财富也好,这样的追逐在我看来就是有点像是愚痴,所以你会感到悲悯。所以《大雨》到最后,我没有设计场面剧烈的战争,而是让所有人都在一条船上去迎接共同的命运。
Q:馒头的配音非常让人惊艳,是近年动画片里少见能够让人特别共情的配音,听着非常真实,但是情绪转化又很丰富,尤其是那一声声“大谷子”,简直听得人撕心裂肺。但是跟一个小朋友去磨配音,会不会让你纠结?
A:我不纠结,因为有配音导演(笑)。以往的经验来看,让小孩子配音是挺难的一件事,虽然有时候声音特别对,但真正去阐释情绪的时候,你发现怎么都不对,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让大人去配小孩。我们的配音导演陈浩老师,以前给海绵宝宝配过音,是一个戏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跟我说馒头这个角色必须是小孩来配,所以就不停地试,最终落在了目前配音的小朋友何梓骞身上。不管怎么样,我觉得《大雨》的配音至少是一个很大的亮点,我本来并不抱太大的期望,但这次确实大开眼界:原来配音可以做到这样的表现。
Q:“愿你此生有爱,可抵世间大雨”听上去是一句特别“鸡汤”的话,但在看完《大雨》的最后一幕,其实会发现是一句特别感人的话。这句话是怎么来的?
A:是宣发团队一直在思考什么是影片最能打动人的点,然后提炼出来的。这句话确实是我想表达的意向。做《大护法》的时候,因为深度挖掘人性的黑暗面,你会有漆黑一片毫无希望的感受,但在《大雨》里,我从上帝视角想象了一个画面:黑暗的瓢泼大雨中,那些在底层脚踏实地行走的人,他们没有雨伞,支持他们继续往前的,是他们相互之间的关怀和爱。这个画面让我感觉到了黑暗中的温度,所以这句话也触动到了我自己。
Q:《大雨》前半部的色调经常是明亮而通透的,而且具有中国传统动画片或是传统绘画的美学特点,这一点是有意为之的吗?
A:是刻意为之的,包括戏鼓船上的小戏伶和很多的色彩控制。我们做了这么久动画,都会思考一点:中国动画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我觉得应该从经典传统电影里去提炼一些色彩和感受,做出我们心中理解的中国动画。这个时代能够传承的动画形态到底是什么?我觉得一定是带有我们的传统动画技艺,然后又打破传统的逻辑和概念,创造出更有幻想性的内容。
Q:说到戏鼓船,无论是外观还是内部结构都非常有想象力,像是吸收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外星飞船。它的设计是一个什么样的出点发?
A:最初出发点当然是画一条船了(笑),但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跟我们的创作习惯有关,我不想只是一条大船,因为这样工作量很大,就画死了(笑)。我当时就想,如果古代有潜水艇得有多酷,而且多好画,就是个圆(笑)。这个创意点不但减少了工作量,而且组合模式也很新颖,所以就诞生了戏鼓船,甚至连它的窗户都是圆的,就像潜水艇一样。
Q:无论是《大护法》还是《大雨》,相信会有不少观众觉得你有些怪,而你的同事有人说你脑洞大,而你曾经告诉过同事:“做动画是一件变态的事情”。那么在你看来,做好一部动画片,或是你心目中的好动画片,应该具备什么样的特质?
A:这个问题其实很难回答,因为我觉得动画电影跟其他电影没有区别,只是它有自己的语言系统。我们动画圈同行在讨论动画片的时候,无论是做三维动画、艺术动画还是做商业动画,大家都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讨论,其实可能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做好一部动画片,最终可能还是基于创作者的目标,需要非常清楚自己想要创作出什么。
我之所以觉得“做动画是一件变态的事情”,是因为动画相对于真人电影太过于琳琅满目。另外,大体量的动画作品需要大量人力物力,需要大量重复劳动,过于艰辛,需要很多人在每一个岗位做好螺丝钉的工作,而这个过程又漫长又枯燥。
Q:这次做完《大雨》,你自己感觉如何?
A:对我个人而言肯定是一次成长,好像又迈上了一个台阶,因为这中间经历了很多未知的东西。制作人员的扩张、精度的提升包括找小朋友配音,都是新尝试,要求我恶补自己曾经没有的能力。这些既是困境也是挑战,走完整个过程以后会感觉到成长。
Q:《大雨》算是一部大人献给孩子的电影吗?
A:我觉得可能还是给成年人的,只是孩子也能看。虽然主角是一个孩子,但我是觉得这个孩子能够折射出成年人的世界,成年人可以去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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