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公殉职,倒在,路段,峡谷,最熟悉
12月10日,在四川凉山昭觉县殡仪馆,5岁的小女儿抱着父亲吉巴你哈的遗像,眼睛里充满泪水,幼小的身躯和懵懂的表情让很多人心疼。
吉巴你哈,生前是昭觉县公安局交警大队辅警。12月7日凌晨5时25分,他在G348国道昭觉县庆恒乡狭窄路段执行交通保畅任务时,被大型挂车卷入车底致重伤,经抢救无效,不幸因公殉职,生命永远定格在了38岁。
吉巴你哈走了,没有给妻子和儿女留下一句话语,把生命留在那条最熟悉的路上。12月9日、10日,红星新闻记者走访了吉巴你哈的同事、亲属,还原了他从警生涯的最后时刻……
昭觉县公安局民辅警参加吉巴你哈的告别仪式
凌晨指挥错车保畅
倒在“最熟悉的路段”
从昭觉县城出发,沿着G348国道一路向北,车辆行驶在高山峡谷间,奔腾的美姑河蜿蜒流淌。
该道路是西昌通往凉山“东五县”昭觉、布拖、金阳、雷波、美姑等地的“咽喉要道”。特别是入冬以来,因雅西高速进入“冬管期”,大量货车从G348国道昭觉段经过,加上风电、水电工程大件运输车辆密集通行,每天都有数万车辆从这里经过,保畅通压力前所未有。
12月7日,是二十四节气的“大雪”,高原夜晚的寒风格外凛冽。昭觉县公安局交通管理大队庆恒中队全体民辅警像往常一样分两班人,实行24小时执勤疏导保畅。连夜奋战到接近天明快交班的吉巴你哈,在G348国道庆恒乡的狭窄路段继续指挥交通。
事发路段道路狭窄,是典型的临崖临水傍山“一线天”峡谷路段,大型货车无法双向通行。为此,该路段自2023年11月29日起,实行对四轴以上货车单双日分向放行。2023年12月7日凌晨4时50分,吉巴你哈和同事阿比伍惹对交通管制的货车长队进行梯次放行。
这条路段,也是吉巴你哈长期执勤的“最熟悉的路段”。
图为事发当天吉巴你哈执勤的路段
当天凌晨,因道路拥堵,保畅警力不够,吉巴你哈通过电话呼叫中队其他人员支援,而他继续穿梭在狭窄的路面与车辆之间,指挥会车错行。据同事曲木里合回忆,12月7日凌晨5点18分,他接到吉巴你哈打来的电话,“他说比子一里村附近的路段又堵车了,叫我们赶紧起床去支援。”
“如果不尽早疏通,可能堵车又是一天。”曲木里合介绍,接到吉巴你哈的消息后,他和同事吉克衣合、马建军立即前往现场增援,“当天的天气很冷,冷风刮在脸上都疼。到了看见车子堵了很长,我给他打了三次电话,想问前方的情况,但他都没接。”
凌晨5时25分许,李某驾驶的挂车从昭觉往雷波方向行驶,与罗某驾驶的挂车在事发路段会车,起步时将正在疏导交通的吉巴你哈卷入车底,挤压在两车之间。曲木里合回忆,他们赶到现场时,吉巴你哈已经深度昏迷了,“他的腰部有巨大的伤口,伤势很重。”
吉巴你哈被救出后,立即被就近送往美姑县人民医院,医生进行了全力抢救。当日上午8时55分,经全力抢救无效,吉巴你哈的心脏永远停止了跳动……
曾写朋友圈:
“你们安全到家,就是我们的动力”
吉巴你哈走了,他倒在G348国道的画面,成为警队里悲伤的一幕。
同事们送别吉巴你哈
同事吉克衣合告诉红星新闻记者,吉巴你哈来庆恒中队刚五个月,是他们组的小组长。“他性格稳重、责任心强、经验丰富,很多时候都是他带着我们一起疏导交通。他比我们大十多岁,就像一位老大哥,我们最近比较忙,很多时候都会错过食堂的饭点,每次回到中队都是他给我们做吃的。”
“我们大多时间都在中队,有事才请假回家。”在同事曲木里合的印象中,吉巴你哈来中队五个月,一共只回家了三次,“一次是,上个月回家过彝族年;一次是,家里的玉米粒被野猪拱了,妻子叫他回家帮忙收粮食;一次是,他回家去参加亲戚的葬礼。”
同事们送别吉巴你哈
上个月,是他们最忙、压力最大的一个月。“每年11月是凉山的彝族年,回家过年的群众特别多。加上道路狭窄,拥堵情况严重。”曲木里合介绍,今年11月,他们负责的路段有26天出现了堵车,他们都在路上疏导交通。“经常从早上干到晚上,最长的一次是36个小时,每天要走三四万步。”
昭觉县公安局相关负责人告诉红星新闻记者,在今年11月20日至26日的7天彝族年大假中,有35万台次车辆经过G348国道昭觉段,境内交通保畅压力巨大,疏导交通的民辅警十分辛苦。
翻开吉巴你哈朋友圈,大多是记录疏导交通的工作信息:
11月4日凌晨2点36分,“通宵一个干起”。
11月16日晚22点40分,“来来来,陪我通宵”。
11月19日早上7点06分,“天亮了,已经疏通24小时了,但还是一点成绩都没有”。
11月19日晚23点02分,“好像今天还没吃饭呢”……这一天他发布的朋友圈显示,走了40340步,排名第一。
11月20日凌晨1点03分,“你们安全到家,就是我们的动力”。当天,是凉山放彝族年假的第一天。
11月23日晚21点52分,“今天晚上应该可以好好睡一下觉了吧!”这是吉巴你哈发布的最后一条朋友圈。
吉巴你哈的朋友圈截图
“那天,我们以为是一次普通的通宵达旦,但天亮了,战友却再也没有回来。”就在红星新闻记者采访时,吉克衣合等人又接到任务,辖区道路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他们又立即驾车前往现场。
“真的像电视剧里的许三多
憨厚老实,但很认真”
走进吉巴你哈的寝室,他把被子叠成整洁美观的“豆腐块”形状,衣柜里面的衣服挂得十分整齐。据他的多名同事讲述,吉巴你哈是一个非常自律,爱干净的人,“每天他都是最早起床的,被子、衣服都叠的很整齐,屋子也收拾的很干净。”
阿尔比目是昭觉公安局车管所所长,他曾与吉巴你哈一起在特巡警大队工作。“他2015年刚来的时候,性格有点内向。”阿尔比目回忆,吉巴你哈入警后,一直在努力适应队伍。“有一次,我看到他一个人在坝子里练队列,真的像电视剧里的许三多(电视剧《士兵突击》主人公),看起来憨厚老实,但很认真。”
吉巴你哈的寝室床铺
在阿尔比目的印象中,吉巴你哈是一个很有爱心的人。他还记得,2016年,一名妇女离家未归,两三岁女儿独自出来找妈妈,街上的群众发现后报警。吉巴你哈前往现场后,将小女孩带回了大队,给她买吃的,晚上还把她哄入睡,就像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直到第二天把她送回家。
同事曲木里合也记得,前段时间,他们在辖区路段疏导交通,发现一名女子的车辆轮胎坏了,站在路边十分无助。这时,吉巴你哈主动上前帮忙,帮这名女子换好了备胎,女子对他的热心表示了感谢。
阿尔比目还记得,2018年的一天晚上,昭觉县的乡镇发生了洪水,他们一起前往现场救援。“他是冲在最前面的,一直忙着疏散群众,帮他们转移物资、家畜,救援持续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刚回队里,他衣服都没换,又加入到一起命案的嫌疑人抓捕中。”
图为吉巴你哈生前照片
依合小陈是昭觉县公安局特巡警大队三中队的中队长,与吉巴你哈相识八年。“我和他还有一些亲戚关系,我应该喊他‘舅舅’,他对我说很热爱警察这份工作。”依合小陈介绍,因为工作出色,吉巴你哈很快成长为二中队的中队长。“很多大案要案,他都参与了。”
红星新闻记者从昭觉县公安局了解到,吉巴你哈参加公安工作8年间,先后在昭觉县公安局特巡警大队、新城派出所、交通管理大队工作,参与抓获各类违法犯罪人员200余人,成功调解矛盾纠纷80余起。先后5次被县公安局评为优秀辅警、2次被评为缉毒执法先进个人、1次被评为攻坚能手。
泪别!
“哥哥从警以后,回家的时候很少”
依合小陈还记得,吉巴你哈离开特巡警大队时,他们还一起吃了饭。“当时,他还鼓励我好好干,要对得起身上的这身警服。”哪知道,这一次见面,竟成了永别。
12月10日上午,吉巴你哈的遗体告别仪式在昭觉县殡仪馆举行,昭觉县公安民辅警来送送他最后一程。告别仪式上,战友们手持菊花,排队上前送别,表达哀思和悼念,大家都为他的离去感到惋惜。
5岁小女儿送别父亲吉巴你哈
告别仪式上,吉巴你哈的妻子和儿女眼含泪水。小女儿哭红了双眼,看着父亲静静地躺着,她说想阿达(爸爸)了。对于她来说,还不能真正理解死亡的含义,以为爸爸只是睡着了。
“哥哥出身在彝族农家,对父母一直很孝顺。”吉巴你哈的堂妹吉巴尔石告诉红星新闻记者,堂哥以前在外面打工,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帮父母干活,后来怀着满腔热血加入了警队。“他是很随和的一个人,对待他人常常笑脸相迎。”
吉巴尔石介绍,哥哥从警以后,回家的时候很少。“这次彝族年,他回家年都没过完,我去姨妈家拜年都没看见他,说他有天凌晨5点起床就返回工作岗位了。当听说哥哥出事后,我们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没有给父母和妻儿留下一句话。他就这样走了,太难过了!”
图为吉巴你哈生前照片
10日上午9点30分,六名战友抬着吉巴你哈遗体,缓缓地将其护送上灵车。小女儿抱着父亲的遗像,走在最前面的她有些不知所措,那幼小的脸庞被遗像遮挡了一半,让在场的人感到心疼。
“亲爱的战友,一路走好”“沉痛悼念吉巴你哈同志”……道路两侧,公安民警手持挽联,送别战友吉巴你哈。随着灵车缓缓开动,大家挥手告别,泪水模糊了双眼。
如今,事发道路已经恢复了平静,在G348国道川流不息的车流里,依旧可以看到荧光绿的身影。一位网友看到吉巴你哈因公殉职的消息,留言写道:“金阳去西昌,昨晚八点路过昭觉环城路口,寒风中看到一名交警指挥,突然心生敬畏,希望他们工作中保证自己安全……”
红星新闻记者 江龙 摄影报道 部分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编辑郭庄 责编 李彬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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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链接:还原凉山因公殉职辅警:指挥错车倒在最熟悉的峡谷路段,“像许三多一样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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