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只在业内有认知度的创投活动,这次竟还引发了观众层面的讨论。
缘起是第五届金鸡电影创投大会上,作为主评审的黄建新导演在现场的一段发言流传到了网上,在微博、小红书、豆瓣等平台上都引起了不同程度的热议。不仅有电影业界的KOL纷纷表态,评论区也能看到不少普通观众对一话题的讨论意愿。
一时间,“创投的目的是什么?”这一老生常谈的话题,再度迎来了被讨论的时机。
在黄建新的发言中,表面上的冲突是节展影片与院线影片的平衡问题。但其实国内大部分创投都是两种类型的项目兼而有之,而不是只服务于或偏心于某一种赛道的影片。
回溯国内创投发展历史,早期创投以具备独立气质的电影为主,商业元素浓厚的项目相对少见;及至“影视寒冬”来临,创投成为各种大中小影展的“必选项”遍地开花之后,商业类型片的占比也逐渐增加。彼时就有不少媒体和业内人士纷纷表态“创投变味了”。
而时过境迁,当类型片项目在创投中越来越普遍,反倒是如今再看到只顾作者表达的影片成为了“变味”的新方向。换言之,“创投的目的是什么?”这一问题,根据行业背景的不同,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答案。
对于金鸡创投来说,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变过,金鸡电影创投大会组委会秘书长王丹告诉毒眸,“金鸡一直以来的目标都是为行业输送作品和人才,选拔有人民性的电影。”这其实也是黄建新后半段发言中的真正重点——不管是节展片还是院线片,都不要忽视和观众的沟通。
这是国内青年创作者们一直在修习的功课,他们有时候不是不愿意与观众沟通,而是确实力有不逮。在金鸡发展的五年时间里,创作者不断通过金鸡创投的平台与市场发生互动,改变可能很难直接作用于整个行业平均水平的提升,但一些变化的种子正在发芽。
“这是很多公司来的目的”
尽管黄建新提到,“很多公司来创投的目的”是“把项目送进院线”,但公司们心里也清楚,创投上的项目与一般的商业项目相比,成熟度与完整度还有较大的距离,“发掘一个好点子”才是来创投的目的。
金牌制片人评审团之一、北京登峰国际文化传播有限公司CEO刘开珞告诉毒眸,“创投里最后能够得到大家认可和鼓励的项目,很少是因为它成熟和完善,绝大部分是因为它们新颖而有特色,有市场上现有作品中没有的东西,或者有业内影视公司还没关注到的角度。”
也正是基于这一原因,今年的金鸡创投专门在主单元之外开设了科幻片单元。王丹告诉毒眸,科幻电影是国家重点打造的类型,在国际影响力和工业化的发展方面有着重要的领军作用,但在创投这个场域里,新人导演的科幻项目在和其他类型片的竞争中很难被选拔出来,“因为科幻片需要先完成科幻概念的设计,然后才是在这个设定基础之上的人物和故事,再之后还有预算的问题。我们在这些年投递的项目当中能看到很多非常好的创意和故事内核,但是往往无法驾驭完整的概念设计和庞大的预算支出,所以才为它们单设了一个赛道。”
比如李霄峰导演在科幻片单元入围终选的项目《星际信使》,就是以往在创投活动中很难见到的“异类”。它改编自科幻作家韩松的小说,其设定是基于外星文明之间往来的。
现场有评审在看完他的讲演之后表示,“按照这个世界观设定来展开,没有上亿的预算估计是下不来的。”这是大部分创投里中小成本影片不会去期待的数字。单设科幻片单元,正好有助于这样“有野心但难落地”的项目被更多有志于投资科幻片的人看见。
而如果说这样上亿预算的项目在哪个创投相对更有机会,答案或许只有金鸡。由于背靠中国电影金鸡奖,大部分业内的头部公司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今年的突出变化是,比起传统的“产业嘉宾”身份,金鸡与业内头部公司正在尝试建立更深入的合作。
从第二年开始,金鸡创投就组织了金牌制片人评审团,到今年,人数扩张至28人之多。当中的大部分人既是制片人,也是影视公司投资决策的一把手。
从中期路演开始,金牌制片人评审团就已经介入评审工作,金鸡给每一个入围终极路演的项目按互相的意愿安排了一对一导师。导师的工作有两个,一是帮助创作者在终极路演之前捋清楚陈述重点,提升讲演效果;二是在终极路演之后,假如面对多方投资意愿无从判断之时,能帮助创作者梳理出更适配的资方。
这其实是在将资方代表的身份从“产业嘉宾”往前再提了一步,让他们更深度地参与到金鸡的项目孵化和人才培育过程中。
同理还有今年金鸡创投与三家影企合作发布的三大助力计划,分别是聚焦现实主义喜剧题材的“乐开花计划”,联合西安电影制片厂推出的“西部呐喊计划”,提供后期制作一条龙支持的“熠熠和光计划”。通过计划的形式与创投合作,跳出了传统的“产业洽谈”框架,能直接与创作者建立更长期的培养关系。
对于创作者来说,金鸡创投很重要的帮助也在于市场层面的建议。《失者女也》的导演付蕾蕾告诉毒眸,“作为新人来说,第一次在创投里听到这么多业内公司,直白地对一个剧本的市场性提出规划,这些可能是我们平时不太常听到的建议。”
走出创投之后,金鸡也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帮扶不仅停留在建议的层面,而是作用于实践。今年的金鸡创投首度举办了样片实验室,从过去四年的项目当中选出了五个,在业内专业的创作导师指导下,完成了五部影片的样片拍摄。包括在今年入围科幻片单元的项目中,金鸡也组织资源支持了几个项目的概念短片拍摄,这对于项目从剧本到落地,有着非常重要的参考作用。
“今年来看样片的投资人非常多,说明大家很关心导演们的影像能力。当然评价有好有坏,我觉得这对于青年导演来说,也能帮助他们产生更加清醒的自我认知,更准确地去调整之后的拍摄方案。”王丹表示。
从创到投,中间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虽然来的人很多,机会也很多,但金鸡不希望创投只是一次短暂的热闹,而是能在直到进入市场前的漫长鏖战中提供更多“武器”。
“你不喜欢观众,观众怎么喜欢你呢?”
随着电影市场的回暖,观众的观影热情回归,连带着一些在院线上映的作者电影也收获了更高的关注。但这其中一部分令普通观众感到“无病呻吟”的影片,也收获了口碑上的质疑。
好的情况在于,如果注重和观众沟通的话,即便是作者电影在市场上也不是完全没有正反馈的。去年的《隐入尘烟》、今年的《河边的错误》,都是情况不一而足的范例。而在坚持个人表达的同时不顾观众感受的电影,在目前的市场环境下,很难拿到投资。
原因很简单,电影终归是一项烧钱的集体劳动,创投上比较低的项目预算也要几百万,单纯为个人表达服务根本不现实。所以,创投上所谓的“节展电影与院线电影之争”,很大程度上和当下的电影市场发展状况之间有着严密的共生关系。即便是在好莱坞,成熟电影公司的做法也是用商业大片带来的收入去支持艺术电影、实验电影的探索。
黄建新口中国内早期的“探索电影”,是由国有影企支持的,彼时盈利不是电影的唯一目的。电影行业市场化之后又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热钱涌入,偶尔支持一下青年创作者“练手”也没问题。但后来热钱退出、再加上疫情打击,现在电影市场本身还处于恢复阶段,头部影企也难有预算去支持纯个人表达电影。
刘开珞提到了今年在金鸡感受到的市场环境变化,“今年的人比去年明显是多了,大家开始实质性地看项目了。可如果和2019年相比的话,虽然钱有了,但投资项目的谨慎程度还是高不少的。开机影片的数量或许需要在市场回暖之后的一年或半年之后才能重新跟上。”
很大程度上,与观众保持沟通是一个创作理念的问题,它注定没法一蹴而就。幸运的是,在今年入围的一些创作者中,对这一观念已经有了共识。
《失者女也》是一个类型片项目,付蕾蕾表示,“初衷就是做一个商业类型片,虽然我也有想要进行个人表达的点,但是它的表层完全是按照类型片来架构的。”
类型片写作切忌跟风,今年的点评环节中,多位评审都不约而同地向创作者提出“要找到属于这一代年轻人的表达”的要求,而不要做前人的重复。“我们写剧本的时候,基本上有一个情节想出来之后,如果觉得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就会把它过掉,重新在整体架构中找新的表现形式,所以我觉得现在同质化的问题不大。”付蕾蕾提到。
而去年在金鸡创投上获得了“评委会优胜项目”的《生息之地》,在创投上对接到了资方之后迅速开机,今年又带着拍摄了一部分的成片来到了金鸡的WIP单元,为还未拍摄完成的一部分筹集资金。《生息之地》是一个很重作者表达的项目,发行方向也是先节展后院线,但编剧、导演霍猛也非常认同,电影应该与观众建立连接,“不管是作者电影还是类型片,都是拍给观众看的。”
“怎样让电影生动起来?”
“怎样让电影生动起来?”
在观念问题之后,紧接着的是能力的问题,怎么和观众进行有效沟通,是一个技术活。
“你要是一个钉子你早晚要冒出来,因为你很难被压在一张纸的下面。”金鸡创投办的这些年里,很难直接作用于行业青年创作者平均水平的提升,但是“钉子”还是越来越明显地冒出来了。据王丹透露,一个显见的例证是,今年终选评审对获得最头部奖项的几个项目的意见都是全票通过,而在往年则或多或少会有些意见分散,有的人觉得这个好,有的人觉得那个好。
“钉子”的出现固然是令行业振奋的,但没有冒头的更多青年创作者们还存在着这样那样的能力短板,“一种创作者是表达过于个人化了,很难去跟市场中的观众对接;另一种是大量地去捕捉社会题材,因为互联网的便利让大家可以不用去田野调查,而是通过短视频等手段来积累素材,但这样的东西往往显得过于技巧化,无法直击人心。这两者都不是青年创作者最理想的表达状态。”王丹总结道。
在今年报名金鸡创投的920个有效样本中,聚焦现实的作品占比47%。在入围终极路演的15部影片中,有7部影片标注为“现实主义”类型。这不仅仅是国内创作者长期以来的创作惯性,也势必与近年来电影市场中现实题材中小成本影片的卖座有关。“跟风”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值得推崇的方向,但在现实情况中总是难以避免。
同一类型的影片多了,自然有些类型的影片相应地会十分稀少。比如作为今年主评审的吴京,在开场前谈及今年对金鸡创投的期待时曾直言,“希望能找到一些和我一样对动作类型片有认同的青年才俊。”
但其实在国内绝大多数创投活动中,对动作这种传统商业类型感兴趣的创作者都少之又少。
一部分原因或许是动作类型往往意味着更庞大的预算,像科幻片一样,在没有单独赛道扶持的情况下,很难与创投“中小成本”的天然要求相契合。更大的一部分原因是,传统商业类型片的“传帮带”关系,在现如今的青年创作者生态中也近乎绝迹。
王丹表示,“老的动作片导演,是在内地的制片厂或者香港导演们一代一代师傅教徒弟带出来的,而从2000年市场化之后,尤其是2016年‘海归’电影人都大量回国之后,整个中国青年导演人才的存量是非常多元化的,几乎是没有传帮带关系了。”
人才培养模式的变化、创投活动的普及,一定程度上帮助了“钉子”能更快更直接地被看到,但也让一些传统的类型片面临着断代危机。在颁奖仪式上,吴京表达了自己的期许,他希望自己创办的影武堂,明年能拿出可以上金鸡创投的动作片剧本,为创投样本的多元化再努一把力。
毕竟,还有一批观众需要动作类型。朝着观众的方向迈步,找到与观众沟通的方法,或许就是如今青年创作者们最亟待突破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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