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时代
最近王家卫导演的电视剧《繁花》,主角配角全线演技爆棚,服化道尤其是灯光、运镜,是电影殿堂级标准,三十集的剧情节奏明快、引人入胜。该剧令观众心潮澎湃,首播期间仿佛重回上世纪80年代播放《上海滩》时万人空巷的场面,多年来罕见。
这部带有深深的致敬时代之意的作品,令人难掩今昔是何昔的感慨。这当中浓缩了多少人的奋斗和过往,多少时代的荡气回肠,浓缩了外经、外贸、资本市场、浦东开发等改革开放的步履维艰和跌宕起伏。观剧过程中,我与霸屏的弹幕深深共情,与屏幕背后的每一个你、我、他,泪水婆娑地去共同追忆那曾经拥有的美好时光。那个火红年代、发光岁月,被命名为“繁花”而嵌入历史,永远回响在心灵。
一个发光的时代,配得上闪闪发光的作品。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王家卫做到了。《繁花》是为时代所作的追忆,更提醒观众这是小人物的大时代,流光溢彩的岁月里,只要够努力,每个人都会发光。
-01-属于上海的繁花
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繁花》匠心独运地从黄河路至真园、进贤路夜东京走来,用上海泡饭、排骨年糕、“霸王别姬”(甲鱼炖鸡汤)、梦特娇、凯迪拉克、沃尔玛、牛仔裤、股票认购证、沪联商厦,将散落在近20年来的时代记忆、历史符号串联在一起,诉说了那个时代的缤纷和活力。那是一个空气里都弥漫着追求希望的时代,自由的气息随处流淌,人人都相信明天会更好;而汪小姐和金科长在外滩27号等故事,也印证了为什么说上海永远是中国最讲商业逻辑和商业规矩的城市。
《繁花》开创了一部电视剧赋能一座城市、代言一座城市的先河。从《北京人在纽约》后,上海人终于有了自己的《繁花》,而且是沪语版的,其中又穿插了苏北话、宁波话、苏州话、海宁话、陕西话、日语、英语等诸多方言和语言,甚至令不少不通沪语的观众也看得连呼“有味道”。这是一张城市的名片,是城市、市民与时代的对话,更体现了一种海纳百川的文化自信与骄傲。
《繁花》根植黄河路、进贤路、南京路、和平饭店等少数历史坐标的有限场景,却从容切换、勾勒出近二十载的历史大纵深,隐含极为丰富的历史素材和重大事件。这种从现实到艺术、从有限到无限、从局部到全局的表现方式直抵人心。
《繁花》原著小说写商战涉及外贸,并无资本市场内容。剧版《繁花》结合了应健中长篇小说《股市中的悲欢离合》的部分内容,他也是此剧股市相关情节的顾问,剧版因此比原著多了很多早期发展证券市场的情节,影射了不少股市里的人与事,令人回味不已。那个时代上海可谓是全民炒股的比例最高的城市,与证券市场共脉搏同命运,这部分内容使得《繁花》不仅仅是小说《繁花》,而是更能多角度体现上海那个时代节奏与心跳的剧版《繁花》。
-02-世间还有王家卫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王家卫用一部电视剧让读者从中看到现实世界经典事件和人物的重重投影,更提炼了一个城市、一个时代、一代人的精神特质,引发了强烈的思想共鸣。《繁花》成为一个时代的标志性事件,甚至成为一种文化现象。
金宇澄的高水准原著获得第九届茅盾文学奖,而剧版删繁就简、增加股市情节后仍不失丰满,体现了强大的编剧改编能力,加上王家卫独特的历史叙事与运镜,聚焦人物刻画,造就了绝佳的审美体验,更体现了文化的魅力和自信。
在泥沙俱下的时代,王家卫用偏执的专业精神再次震惊了习惯于或粗制滥造、或刻意迎合,却往往空洞无物、无病呻吟的中国电视剧行业。王家卫是孤独的,又是丰富的。抚胸暗叹,这种孤独的坚持依然最具美感。
从挑选剧本,认真拍摄历时四五载,全套启用包括胡歌、马伊琍、唐嫣、陈龙、郑恺等本帮演员阵容,辛芷蕾等演员在此刷新了美与演技的新高度,更引入老戏骨游本昌饰演宝总背后高人爷叔,再到邀请沪上名家纷纷客串剧中过客,如钢琴家孔祥东、画家陈逸鸣、京剧演员史依弘、足球名家范志毅、民间股评家应健中,再到量身定制影视基地等比例还原场景、为剧中插曲BGM(背景音乐)悉心严肃地购买全部版权,片尾答谢中事无巨细以及各种历史之最,无处不折射出专业成就价值的尊严。
他以作品告诉世人,严谨、认真、诚实、专业是有出路、有价值的,更是有尊严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王家卫作为一个五岁移居香港的“上海人”,通过对中国的“双城记”的记忆和表现,终成一代宗师,他的认真和坚持极具价值与启发意义。
-03-通往幸福的密码
宇宙山河烂漫,山河点滴温暖。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运,故事虽各有不同,但通往人间的幸福有相似的密码。
白驹过隙的时光转换中,从阿宝遇上雪芝后,经历了几多情缘,也错失了真爱。剧中当汪小姐和阿宝奔赴对方的那一刻,他们身上的光芒、耳旁的音乐,不就是你我年轻时代曾经感受过的温暖与心心相印。在为了阿宝最后仍形单影只扼腕叹惜之余,觉得阿宝还是幸福的,因为他至少被玲子、汪小姐真诚而又热烈地爱过,哪怕是除却巫山不是云、到黄河路来开饭店实则早有预谋的李李,其实最终也是阳谋,不再把宝总当成复仇对象。
然而,与其追问阿宝与几位女主角的哪一段是爱情,不如说《繁花》从各个角度都打动人的是剧中人的关系,而人与人之间的爱已经超越了爱情,不仅仅冥冥之中决定了因果的走向,更揭示了通往人间幸福的密码。阿宝对人有情有义,并不仅仅是对女人,也包括开着出租车撞伤他、因为炒股失败自尽的阿根之子,明知是对方泄漏了消息却情愿替他背黑锅的蔡司令……而阿宝和陶陶、玲子和菱红,夜东京“饭团”经历风波后的友情,范总和汪小姐的江湖再见、黄河路饭店外地领班们露西、敏敏、“小江西”之间的相怜相惜、爷叔与外滩27号金科长的和解……剧中人与人之间种种相遇、冲突与真情,层次丰富,却朝向光明,比晦暗的现实更为升华。
《繁花》或是时代的挽歌,但更是时代的印记。勇者无惧,智者前行。真诚地去爱,繁花总会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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