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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卫导演的首部电视剧《繁花》,终于播了。
早在2019年,王家卫就买下了《繁花》小说的版权,2020年立项开拍,2021年拍完剧,中间又隔了快三年,这部剧才正式上线。
除了王家卫监制、导演的名头外,这部剧改编自金宇澄“茅盾文学奖”获奖同名作品,集齐胡歌、马伊琍、辛芷蕾、唐嫣等大半个沪圈的演员,也是吊足了观众胃口。
顶着万众期待开播,自然赞美和争议并存。
观众们对王家卫的电影美学和叙事能力的赞美不少,但开播几天,“中年《小时代》”、“上海滩盖茨比”的调侃也比比皆是。
还有人质疑——忙活了六年,王家卫从电影转战电视剧,难道就是为了成为高配版郭敬明?
值得一提的是,《繁花》原著是部世情小说,在波澜壮阔的宏观历史下,作者金宇澄以沪生、阿宝和小毛三个主角的人生际遇为切入点,勾勒出上海上个世纪60年代到90年代间的众生相。
原著的文学性极高,甚至有评论家认为其深得《红楼梦》精髓。
导演娄烨也曾与金宇澄接洽过,不过最终还是王家卫拿下了影视改编权。
不过相比原著,王家卫导演的电视剧《繁花》基本上可以说是架空式改编。
小说中三位主角,缩减为阿宝一位。
职业设置上,做外贸的阿宝也摇身一变成为股票操盘手。
电视剧中的人物关系和命运走向,都与原著有着较大出入。
故事起于新年的一起车祸。
上海黄河路人人皆知的宝总,在新年夜被人撞倒在地,鲜血如注。
他手提箱里的三十万钞票,满天飞舞。
阿宝是怎样的一个人?作案者是谁?有何深仇大恨才想致阿宝于死地?太多的谜团等待揭开。
从车祸开始,宝总的社会关系随即展开,故事的其他角色一一登场。
来医院看望宝总的人不少,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跟随宝总炒股多年的胖阿姨和王司令,看似关心宝总的生死,实际上担心投在股市中的钱会因此打了水漂。
叵测的人心之外也有例外,贵人老爷叔最先到达医院镇场,稳定人心。
发小陶陶为好兄弟忙前忙后,没有一句怨言。
夜东京的老板娘玲子和宝总相识于微时,交情匪浅。
有讨债的人上门,玲子二话不说拿出积蓄垫付。
外贸公司的汪小姐性格率真,几年来帮宝总牵线搭桥,促成了不少大单。
宝总生死未卜的时间里,面对难缠的客户,汪小姐为他挡掉了几多麻烦。
警方介入调查后,车祸的真相很快浮出水面。
不久前,上海滩实力雄厚的炒股商会麒麟会给宝总做了个局。
表面上放出股票的内部消息,看宝总是否按捺住不买,考验人心。
实际上早就暗中操作,让宝总去背黑锅。
只是没想到,宝总的老友发根也被这事牵连,搭进去了全部身家,最后猝死离世。
发根的儿子不知真相,一心只报杀父之仇,开车撞向宝总。
殊不知,宝总手提箱的三十万现金,是他为了安抚发根一家自愿拿出来的钱。
好在,这次宝总死里逃生,但新的危机悄然来临……
关于“中年《小时代》”的恶评,并非空穴来风,前三集要为此负绝大部分责任。
大量的特写镜头、慢动作和极具特色的构图,以及非线性的叙事构成了王家卫的电影风格。
《繁花》也不例外,前三集中,每个人物出场的光影和构图都很讲究,在习惯了多机位拍摄的今天,王家卫还坚持用单机位拍摄,拍出来的效果的确可以用美轮美奂来形容。
在绚丽的视觉效果之外,王家卫还使用了多线叙事,通过跳跃式的时间流转、大量闪回和旁白来交代人物和剧情,叙事节奏很快,信息量极大。
这样的叙事风格,给观众带来了理解上的难度。还没搞清楚主角之间的关系,镜头就已经切换到了下一个人物身上。
主线不清晰,故事晦涩,炫技的镜头语言和视觉效果有时只能带来负面效果。
抛开风格上的争议,剧中男主角阿宝的成长之路,也是典型的男频爽文,爽感有余,真实性不足。
阿宝原本是一个穷小子,认识老行家爷叔后走上了人生巅峰,左手外贸、右手股票,很快成为黄河路上响当当的大人物。
至于筚路蓝缕启山林的艰难过程,剧中只用两次轻飘飘的借钱一概而过。
纸醉金迷生活的全方位呈现、缺乏代入感的人物成长线和繁杂的多线叙事,《繁花》前三集被吐槽为“中年《小时代》”,不足为奇。
但如果往后看,随着剧情的展开,对《繁花》的印象就会有所改观。
剧中虽不乏钟鸣鼎食和醉生梦死,同时也不缺烟火气。
人前光鲜亮丽的宝总,谈完生意回到夜东京,一碗普通的泡饭,一壶粗糙的茶水,就能抖掉一身的疲惫。
在外面打了胜仗,有老友大摆宴席庆祝,受了委屈和责难,也有老友的声援和兜底。
对宝总来说,夜东京是他的避风港,老板娘玲子,就是他的红颜知己。
更难得的是,在宝总功名加身后,玲子还愿意带着他冒雨赶个大早去吃老味道。
吃完后,两人不忘从旁边菜市场买回点心和菜,大包小包地带回来,分给大家吃。
这份默契和心意,只有老友才懂得和珍视。
在大女主大行其道的今天,一部大男主戏却罕见地贡献了诸多肆意蓬勃的女性角色,除了玲子,剧中还有两朵性格迥异的金花。
在宝总外贸的事业版图上,很难看出汪小姐的助力和作用。
她性子急、没耐心,看到合作伙伴跑了,就立刻来找宝总,看上去没有多少能力和主见。
然而,世故容易真诚难。就是她身上的这份真和莽,打动了最初的阿宝。
汪小姐性格直来直去,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不会看人下菜,也不会暗中使绊,只会急别人之所急。
最初阿宝还一文不名时,是汪小姐的引荐帮他推开了外贸的大门。
她的身上不止有明媚张扬,在被人构陷被迫离开外贸局后,汪小姐认识到名利场上的势利,咬牙开始了人生的下半场。
一个人整理完仓库,在雨中对着师父大喊“我要做自己的码头”,上海囡囡已褪去了过去的青涩和鲁莽,蜕变为坚韧不服输、独当一面的人。
剧中还有一个角色,令人印象深刻。
黄河路上新开的饭店至真园老板娘李李,是个外来人,在一众本地人的围剿中,她数次化险为夷,站稳脚跟。
她把精明、欲望和野心全都写在脸上,毫不掩饰。
她花大力气开饭店、拼命攒局,不是为了有多少食客,而是通过巨量的信息交换来促成生意,从中抽成。
与此同时,胸襟和格局也是李李另外的关键词。
失去了外贸局资源和人脉的汪小姐大张旗鼓开公司,黄河路上的饭店都在看笑话,无一人愿意帮忙。
只有李李和至真园伸出援手,愿意为汪小姐造势,提供开业的话题。
一条小小的黄河路,下能改变个人命运,上能搅动股市风云,充满无数传奇和风云际会,也遍地唏嘘和风流云散。
外地来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厂长范总,带着和梦特娇相同的火烧丝光棉来到上海,在宝总的运作下,声名鹊起,产品走向国际。
几十个家庭凑起来的两千万投入股市,一夕蒸发,这样的惨剧在时刻上演。
有一举成名,就有名落孙山,有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就有万籁俱寂、枯枝败叶。
人生看似处处繁花,实则“不响”才是人生常态,一定程度上,这也是金宇澄和王家卫两个繁花宇宙的殊途同归之处。
阿宝做生意不好响动,讲究的是心热头冷,万事缜密,事情敲定之前绝不走漏风声。
为难自己的,为难别人的,都不应该讲。
这种不响的态度,也延伸到阿宝对待人生和朋友上。
聚散终有时,再好的兄弟、朋友和合作伙伴,都有分开的一天。
玲子和阿宝散伙、彻底分割,阿宝替汪小姐挨打之后促使汪小姐下定决心找自己的码头,阿宝始终没有违逆过朋友们的意愿,说一个不字。
旧人渐行渐远,不说再见。这其中固然有对时代、对命运无可奈何的哀叹和惋惜,但谁又说得清,分开后的人们过的是不是他们理想中的生活,是不是找到了最好的自己呢?
好的故事让人看到自己,就冲这一点,《繁花》值得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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