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12日,著名影星周海媚工作室发布公告,宣布其因病离世的消息。一时间影迷们感伤无比,大家纷纷怀念起这位有着可爱兔牙与娇媚笑脸的香港女星,她塑造的周芷若、杨九妹、“最美灭绝师太”等经典角色,成为一代人的影视记忆。
斯人已逝,音容犹在。她的面孔和笑容,被镌刻在角色和故事里,成为人们心底的亮色。
这或许是镜头和影像存在的意义。没有人可以抵御时间的流逝和自身的衰老,但是在影视作品里,我们得以窥见一个人的过往与风华,并铭刻成为永恒。
尤其是经典港片,曾作为华语影视的中流砥柱,替我们记录、再现了一代人的青春岁月,和香港这座城市的气息和脉络。我们爱港片,爱的便是那一段流光溢彩的光辉岁月。
旧梦重温
提起港片,一个绕不开的名字就是梁朝伟。
在王家卫的镜头下,他是内敛温厚的周慕云,眼眸里暗流涌动;在李安的镜头下,他是狠厉自抑的易先生,面具之下曾有过片刻松动;在侯孝贤的镜头下,他是《悲情城市》里冷淡疏离的聋哑弟弟林文清;而在刘伟强和麦兆辉执导的《无间道》里,梁朝伟又化身机敏干练、忍辱负重的卧底警察陈永仁。
2023年9月3日,梁朝伟获威尼斯金狮终身成就奖,成为首位获得该奖项的华人演员。
梁朝伟,可谓是港片黄金时代的珍贵注脚,他的荣耀,亦是港片的荣耀。
人们爱他,爱他清秀俊朗的面容,爱他曲折动人的情感流淌,爱他作为人的细腻与脆弱,也爱他作为演员的包容与强大。而我尤爱他小鹿一样澄澈透明的眼睛,透过这样一双迷人双眼,你可以看见爱欲与悲悯,可以看见一个人身上最动人的角落。
而今,梁朝伟已过花甲之年,岁月已经爬上他的脸。但所幸,众多港片里记录着他曾经迷人的青春时间,以及属于那一代年轻人的迷惘与光彩。
梁朝伟青涩时期出演的多部影片里,有一部鲜明得呈现了梁朝伟“用眼睛演戏”的天赋与潜质——关锦鹏导演的《地下情》。
《地下情》海报
这部电影是关锦鹏导演的第二部作品,以米铺少爷张树海(梁朝伟饰)周旋于香港少女阮贝儿、台湾女孩廖玉屏之间的故事,以此由此引发的系列纠葛。
影片里,梁朝伟饰演的少东家张树海还是个天真到有些狷狂的少年,他到加拿大留学却并未完成学业,和阮贝儿发展成为恋人关系却依然摇摆不定,抚慰失去好友的廖玉屏却让其怀孕,自始至终没有明确自己的心意与取舍……
在这部电影里,人物距离各自的梦想仍有距离,生活的前路依旧面目不清,共同好友赵淑玲(蔡琴饰)的意外离世,让几位青年男女的关系更加紧密,却又因张树海的摇摆而彼此疏离。
直到周润发饰演的警察蓝振强即将离世,张树海终于看清自己多年来的所作所为的内在核心不过是“我在浪费自己的时间”,他从未爱人,他者只是他的消遣。
周润发饰演的警察蓝振强
香港影评人李焯桃形容《地下情》是“香港电影难得一见全心全意的文艺片……《地下情》之前实在太久没有一部香港电影能尊重人的感情,正视人际关系并加以探讨了。”
这部电影中,那种名为“爱”的情感,在这群年轻人中是恍惚的、破碎的,看不清的。人们因孤独和情欲相聚,却也因此而离散。在香港这样摩登与复古气息交织的都市里,寂寞,成为都市男女的主题词。
这也是港片吸引我们的地方:寂寞可以被描摹,漂浮不定的情感会被捕捉,人们内心的苦闷与迷茫,在都市生活的角落里被看见、被袒露。
风继续吹
在影片里,有一个场景让人尤其印象深刻——张树海、阮贝儿、廖玉屏和蓝振强四人拿着啤酒走在深夜的街上,聊天、大笑,微醺着走到街边斜坡坐下,四个人东倒西歪。阮贝儿凝视着蓝振强醉醺醺的憔悴的脸,另一边,廖玉屏悄悄抚摸张树海的脚腕。
许多年轻影迷都把这一片段视为某种青年人生的隐喻——混乱、沉溺、荒芜,人与人的距离不够远也不够近,毫无深刻可言,每个人的情绪与爱欲都是失焦的,这是都市里特有的寂寞。
不过原版电影由于拍摄较早和技术、设备等限制,画质仍然存在分辨率不高、人物面部模糊等问题,然而值得关注的是,《地下情》4K修复版已经问世并于12月15日在香港城市大学首映。
《地下情》4K修复版海报
比之原版画质,修复版的画面更加清晰,整体色调也更贴近胶片质感。演员的皮肤细节、服装质感、画面的氛围,也都得到了更加细腻生动的呈现。
在映后交流会上,导演关锦鹏看完4K修复后版《地下情》后感慨地说,“我已经太久没看老版了,这次的修复让我感觉到它原有的胶片的感觉,不管是颜色还是质量都非常好,可以打满分了!这个电影是20世纪80年代拍的,如今看到4K修复的颜色、质感,甚至角色的肤色都处理得非常自然,效果非常好。”
这也是影像修复的意义之一,好的影像可以带领观众穿越时空,与另一个时空的角色共情、共感,最终在情感体验上抵达永恒的共鸣。
诚然,对老电影来说,画质模糊、色彩失真等问题同样也是老电影之影像美学的重要组成。但是对年轻一代的影迷来说,能够更清晰、逼真得看清楚影片的画面、色彩、演员的面孔和表演,才能更好地感悟、欣赏到电影这一艺术的美丽与动人。
尤其是对《地下情》这样情感表露细腻含蓄的电影来说,演员的面部细节、画面的色彩质感,都是其呈现主旨的重要手段,因此还原细节更能贴近电影之美。
关锦鹏表示,拍摄时他与美术指导张叔平十分看重演员的肤色质感,要让观众觉得淡妆或没化妆,很自然。他认为,修复版对化妆浓度的处理做得非常好,还原了拍摄时美术班底所追求的角色原貌,而不是一定要去浓妆艳抹,“特别是肤质,感觉非常的棒。”
中国电影资料馆制作部主任黎涛表示“修旧如旧,尊重原创”是修复这些老影片时的基本原则,修复时会尽量呈现影片的美学追求。
修复老电影就像与时间赛跑,虽然困难重重,但却意义非凡。而“修旧如旧”的背后,则是人力与技术的不断投入和一些企业的全力以赴。
港片不死
本次《地下情》4K修复,隶属于中国电影资料馆、抖音、火山引擎共同发起的“经典香港电影修复计划”,该计划将修复100部香港经典影片。
据火山引擎多媒体实验室研究员张珂新介绍,《地下情》影片修复时使用的智能降低噪点、智能插帧等技术,可以使片中夜晚、米店等场景画面更加和谐顺滑。
老片修复中,AI技术也对修复效率提升带来巨大的提升,她说“一秒影片有24帧,一整部影片下来就有十几万张的画面,纯人工修复的话要几个月的时间,用AI可以在一两周完成。效率的提升有机会把更多老旧的影像修复、抢救下来。”
据了解,火山引擎多媒体实验室已经将视觉大模型应用于“经典香港电影修复计划”,正在探索如何利用大模型的生成能力更好地为电影修复服务。今年8月,抖音宣布《武状元苏乞儿》《A计划》《蜀山:新蜀山剑侠》等首批22部影片已修复完成。
在本次修复过程中,导演等主创人员也参与到修复的指导中。关锦鹏参与到《地下情》4K修复版的颜色指导中,他提到,电影里的崇光百货等地点至今仍在香港街景中得以保留,因此在视觉呈现上,他和张叔平都试图让画面色调更贴近现代,“不只是重现1986年拍的老电影。”
基于主创的精益求精和修复人员的技术赋能,这些老电影才能真正“颜值回春”,才能拂去岁月浮尘,来到无数影迷的身边。
数据显示2023年,抖音二创视频播放量排名前1000的电影中,经典香港电影占比高达30%,排名靠前的电影中,不乏《武状元苏乞儿》《A计划》《英雄无泪》等此次修复的老片,而看这些内容的用户,有一半是30岁以下的年轻人。
正如抖音副总裁陈都烨所说,“抖音帮助经典老片重新翻红,并获得年轻人的喜爱。我们希望通过技术,帮助到这些经典影像的修复,达到更好的视听要求,从而被更多观众所接纳、所欣赏。”
修复经典港片的意义或许正在于此:让泛黄的光影与故事重新绽放光彩,牵引着我们回溯时光,从逝去的时间里获得共鸣与抚慰。
近年来,关于“港片已死”的讨论甚嚣尘上,内地电影工业的发展也在冲击着港片的生存空间,然而,每一个看过港片、爱过港片的影迷会知道:岁月的痕迹无法被抹去,一代人的爱与痛,孤独与欣喜,也都会得到来自时代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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