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电影院能推出弹幕功能,《河边的错误》是第一个需要的。
这部刚上映的电影,因为没有“高能预警”,许多观众被片中的某个镜头吓了个半死。
具体哪个镜头就不剧透了。
按理说这个镜头是恐怖电影中常用的“掉凳儿”手法,类似于直接挠你咯吱窝、戳你泪腺,一点儿也不高明。
但90后导演魏书钧是个高手。
他在最不该出现这个镜头的场景里来了这么一下,皮哥所在的影厅里所有人都尖叫了一声。
尖叫声之凄厉撕裂,之整齐划一,是我过去十多年观影生涯中从未遇到的。
这不是导演故意吓大家。
我们看看电影海报就知道了,导演化用了爱德华·蒙克的名画《呐喊》,他追求的就是惊悚的效果。
如果你觉得这部电影只会搞一惊一乍的噱头,那就大错特错。
电影《河边的错误》改编自余华同名小说,创作于80年代,是余华“先锋三部曲”之一。
先锋到什么程度?
当年张艺谋想把它拍成电影,老谋子拉着余华整整讨论了一个月,最终没敢拍,退而求其次拍了余华另一部小说《活着》,一下子封神了。
备选项《活着》拍出来封神,那么《河边的错误》拍出来的话,还不得起飞啊?
然而30多年过去了,这么多大导演,没有一个敢碰这个题材,它真的太难拍了。
直到青年导演魏书钧在3年前读过小说后,决定尝试一下。
从2020年开始,他和编剧花了2年时间改剧本,疫情最严重的时候,他们每天要开7小时的视频会议讨论剧本。
去年11月,朱一龙刚拿到金鸡奖影帝,第二天就进了剧组。
为了这部戏,他2个月体重变化了50斤,最终拍出了这部电影。
电影杀青后,余华本人都很吃惊:“没想到有人能把这个本子改出来。”
魏书钧是90后新锐文艺片导演,之前拍过《野马分鬃》《永安镇故事集》。
他的作品有一个特点,能把文艺片拍的雅俗共赏。
所以,《河边的错误》是个小众文艺片,受众虽比较窄。
但导演把它套上了犯罪悬疑片的外衣,再加上朱一龙的参演,吸引了一大批路人观众。
影片上映后,“河边的错误 看完不走”就登上了热搜,人人都化身福尔摩斯,加入了解读剧情的热潮。
皮哥也在电影院真切感受到了这一点。
观影过程中,不断有人窃窃私语,和同伴解读剧情。
如果在平时,我一定会对这种没素质的行为嗤之以鼻。
但这次我却特别能理解。
因为这部片的后劲儿太大了,一个镜头,一句台词,一个表情,都让人回味不已,我自己都忍不住和朋友叨叨叨个不停。
观影结束后,大家久久不肯离开,都在等彩蛋。
我之前读过小说,只是和朋友讲了一下原版小说的结尾,周围就围拢上一圈人侧耳倾听,让我受宠若惊。
那么这么一部后劲儿极大的猛片,真的会成为爆款神作吗?
不会!
观影结束后,我和朋友兴致勃勃讨论了一路,临别时,朋友悠悠说了一句:
“以后别推荐这么压抑的电影了。”
这就是《河边的错误》的特点。
导演说了十分,有人能解读三分,有人能解读七八分。
但大多数观众并不喜欢它压抑的氛围,并且对这种全员谜语人的电影没有好感,普遍觉得故弄玄虚。
本片的豆瓣评分7.6分,这个分数刚好体现了口碑上的两极分化。
它最终票房或无法突破3亿,相比朱一龙之前主演的《人生大事》《消失的她》来说差距有点大。
但作为一部文艺片,这个成绩算得上出色了。
今天,皮哥就试着从三个角度解读一下这部晦涩难懂的电影,看看这部电影到底藏了那些隐喻与暗讽。
特别提醒以下涉及大量剧透。
第一个问题:谁是凶手?
90%以上的观众是把它当做一部犯罪侦探电影看的。
他们根本不关心电影拍得多么艺术,对人性的思考有多么深刻。
他们只关心一个问题:谁是凶手?
电影本身给出了答案:那个疯子。
从剧情上似乎也能说得过去,疯子连续杀害了养母、诗人和孩子。
疯子杀人不需要动机,所以探讨杀人动机,也没有意义。
疯子连杀三人,朱一龙饰演的警察马哲对他没有办法,最后也被逼疯,把疯子杀了。
对,就是这么个简单的故事。
但大多数观众不会满足这样的答案。
就像看一桩密室杀人案,观众期待的是凶手如何使用巧妙的手法密室逃脱。
最后讲了半天,导演告诉你凶手会穿墙术和隐身术,观众看了一定会骂娘。
《河边的错误》也是类似。
“疯子杀人”一定是个幌子,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真相,这是多年看侦探片的观影惯性,告诉我们的。
所以我们一直在等反转,却等到最后也没有等来。
导演没有欺骗大家,只是把答案藏在了探案过程中。
我们不难发现,影片中大部分出现的人物都是怪人,而且4个受害者,都似乎该死。
第一个是受害的幺四婆婆。
爱心爆棚,收养了疯子当儿子,这符合大家心中慈爱老婆婆的形象。
但她有受虐癖,让疯儿子拿鞭子抽自己。
这一点在小说中有明确写到,在电影中则通过朱一龙的梦境暗示给观众。
SM现在都不被大众接受,一个老太婆却又这样的癖好,简直是大逆不道。
你说她该不该死?
第二个是莫西子诗扮演的诗人。
80年代是诗歌繁荣的年代,那时候的诗人就是顶流明星。
影片的故事发生在1995年,诗歌已经落寞。
片中有一幕,年轻人在台上深情朗诵诗歌,台下笑作一团,一旁的诗人很无奈。
诗人还和女学生有一段婚外情,两人通过磁带录音和写诗来传情达意。
写着文雅诗句,干着腌臜之事,你说这个诗人该不该死?
第三个是发现尸体的小孩。
电影中对小孩交待很少,小说中则有详细描述。
这个小孩在家里没有存在感,一直想证明自己。
所以他发现尸体后十分得意,和警察描述发现尸体的过程时是带着一股莫名的骄傲。
“别人害怕尸体,我才不怕哩。”这是小孩的得意之处。
警察问完话后,他还意犹未尽地和警察说抓到凶手后一定要告诉他。
一桩凶杀案,却成为他逞能的工具,你说这个怪小孩该不该死?
第四个是那个有异装癖的理发师。
这一点从他家的布置就可以看出。
粉色的床单,桌子上的杂志上有摩登女郎,抽屉里藏着女性化妆品,说话还娘里娘气。
这种人在那个年代被叫做“不男不女”、“二椅子”、“死变态”,会被开除人籍的。
对他而言,宁可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也不希望别人发现自己的怪癖。
所以最后案件告破了,嫌疑解除了,但因为异装癖被曝光,理发师跳楼自尽。
看到这里,我们不难发现这样的规律。
所有死去的人,都是社会的边缘人。
杀害他们的,叫做社会规范。
规范里规定,老人就该慈眉善目,男人就该阳刚正气,孩子就该乖巧听话,任何出格的行为和思想都是很危险的。
这些怪人,就倒在了这把看不见的柴刀之下。
如果再联系小说创作的时代背景,80年代是改革开放初期,国外的思潮通过文学和电影的形式涌入中国,传统思想受到严重冲击。
朱一龙饰演的主角叫做马哲,顾名思义“马克思主义哲学”,当这股先进思潮进入中国,传播了华夏大地。
它目睹了中国几千年来从未停止过的怪现状,在改变人们观念的同时,自己也不可避免地被异化了。
所以,本片的凶手确实就是疯子。
这个疯子究竟是谁?人们为啥害怕他?马哲为啥会杀了疯子,然后变成疯子,这才是创作者真正向探讨的话题。
需要指出的是,本片的编剧康春雷在片中扮演的角色就是那个疯子,显然连创作者都知道,那个疯子才是全片的内核。
第二个问题,影片有哪些隐藏的细节?
原版小说只有2万多字,分为三个章节,散文化的叙事方式,有点小说版《狂人日记》的意思。
余华写的小说是勾勒了一个轮廓,创作者花了2年时间,给这个轮廓里塞入了大量的细节。
要看懂这部电影,不仅要明白凶手是谁,更要读懂细节,听到弦外之音。
比如那个有婚外情的诗人。
他的断案线索是一盒磁带,磁带里有周华健的《花心》。
“花的心,藏在蕊中,空把花期都错过。”
这句歌词反复被唱了三遍以上,是影片重要的隐语。
诗人通过它来表达爱意,警察马哲的徒弟哼唱它来表达个性,马哲自己喝醉酒后也唱他来抒发感情。
诗人的情人钱玲通过磁带告诉爱人,自己能一顿吃20个饺子,又说自己有一个秘密藏在心里。
这个秘密没有说出来,但下一个镜头,马哲陪妻子去产检。
导演通过蒙太奇手法暗示观众,钱玲怀上了诗人的孩子。
这个细节为诗人的死,涂抹上了一层悲凉的底色。
大队长马哲是个更重要的角色。
原版小说里他是个工具人,影片中他被塑造的有血有肉。
我们通过一些细节碎片能还原马哲的经历:在云南当兵立过三等功,转业后来到南方小县城里当了一名警察,经人介绍结婚生子。
马哲工作很忙,和妻子没有共同话题,朱一龙为了这个角色胖了30斤,他发福的身体暗示这个角色郁郁不得志。
马哲的上司局长喜欢打乒乓球,“打乒乓球”就是体制内官僚主义的一种具象化体现,沈腾的春晚小品《投其所好》中也有体现。
局长一边打乒乓球混日子,一边却吹嘘自己如何辛苦。
整个局里的工作气氛就是得过且过,我们也能注意到,警察在断案过程中常常流于形式,做做表面功夫。
马哲作为大队长,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也无力施展抱负。
马哲的徒弟就是典型。
这个年轻人没个正型,最大的爱好是劈叉,工作时吊儿郎当,别人认真听磁带寻找证据,他却走神跟着唱起了流行歌曲。
马哲拿这个二流子没有办法。
马哲是个理想主义者,也是体制内的怪人。
他兢兢业业工作,局长却不承认他的三等功,曾经的老友在电话里也调侃他喝多了,“你根本没有立过三等功”。
马哲是公安局的大队长,是个话语权的人,但也慢慢失去了自己的身份,变成了时代洪流中的一粒沙。
他认识到自己的渺小,明白了自己和别人格格不入。
在断案过程中,他发现受害者和自己一样,没有话语权,没人关心他们的死活,大家只想着赶快结案交差。
他理想的大厦崩塌,原版小说里,他杀死了疯子,然后在妻子和领导的建议下,假扮疯子让医院开了一张精神病诊断证明,逃过了法律制裁。
电影中,马哲脱罪后浑浑噩噩,靠麻痹继续生活下去,这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但导演太残忍了,不肯放过他。
影片最后一个镜头,孩子出生,一家其乐融融,但孩子却把玩具扔在了湿漉漉的衣服上。
这是疯子的标志性动作,暗示马哲的孩子智力也有问题。
马哲装疯卖傻逃避社会的镰刀收割,但厄运却转移到了他孩子身上。
影片戛然而止,留下了观众愣在那里,久久走不出来。
导演还不满足于此,他还要在影片中“夹带私货”。
影片中,县城的电影院荒废,公安局把办公地点搬到了电影院,这是小说里没有的情节。
导演增加这个段落,让主角在舞台上办公,就是要营造一个“楚门的世界”。
所有的故事都是一场戏,连讲故事的人也参与了这一场疯狂的游戏。
我们看到片中出现了很多电影元素,这些都是导演的“私货”。
马哲通过幻灯片断案,受害者图片像极了电影胶片;
马哲坐在剧场里做了一个可怕的梦,这个梦本身就是一个荒诞电影;
还有倒塌下来的“电影”招牌,燃烧的摄影机,这些细节都寄托了导演对电影这门艺术的复杂感情。
这也引出了第三个问题——
导演一会儿讲杀人案,一会儿讲边缘人群,一会儿又讲身份认同,最后还见缝插针谈了对电影的看法。
他究竟在表达什么?
就像影片海报中的宣传语一样:“没有答案。”
《河边的错误》就像一个开放式的沙盒游戏,提供了多义性的解读,几乎每个观众都能解读出一个自己想要的版本。
最底层的故事是一个农村悲剧事件:
疯子连杀数人,警察将其绳之以法,自己也受到牵连。
往上一层是关于边缘人物的浮世绘:
杀人案牵扯出了一大群没有话语权的边缘人,所谓的破案就是展现他们艰难生存处境的过程。
再上一层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幻灭的故事:
马哲这个英雄人物本以为自己可以拯救弱者,却在拯救过程中迷失了自我,他在麻木和疯癫之间来回拉扯,最后终于和自己达成了和解。
但恶魔的手却伸向了他刚出世的孩子。
再往上一层是导演魏书钧的作者化表达,影片本质上是他根据余华的小说进行的二次创作。
在创作过程中,他也成了入局者,他将对电影的爱恨情仇揉进了这个荒诞故事里。
当然以上只是皮哥的解读,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当然,电影很多时候是留白的艺术,塞得太满未必是一件好事儿。
《河边的错误》有太多的细节和解读,像一个卡车塞得满满当当,这某种程度上是青年导演露怯的表现。
我们可以想象,如果张艺谋来拍,一定不会塞这么多东西,拍出的效果也会更轻盈洒脱一点。
如果你只喜欢那种简单解压的爆米花电影,《河边的错误》真的不适合你,看得太累太压抑。
如果你喜欢那种带点文艺气质的电影,对一些惊悚画面也有足够的耐受力,本片或许就是你的菜。
看完影片后不妨告诉皮哥,你看到的究竟是哪个版本的故事。
文/皮皮电影编辑部:一粒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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